走出家门到大城市赚钱养家,是中国亿万农民工的选择。由于各种因素,很多外出农民工无法携带家眷,夫妻二人长期分居。为了寻求心理与生理上的慰藉,越来越多的已婚打工男女组建起“临时家庭”,成为游走在伦理和法律边缘的“
临时夫妻”。
搭伙过日子,“临时夫妻”悄然增多
国家统计局今年5月27日发布的报告显示,2012年中国有超过1.6亿农民工外出打工,其中21岁到40岁的农民工比重超过54%。
近期有媒体称,中国农民工“临时夫妻”可能有10多万人,这一话题引起公众的关注。
事实上,在今年全国两会上,来自农民工群体的全国人大代表刘丽的话就曾“一石激起千层浪”。她说,一些已婚农民工男女结成“临时夫妻”的现象在她身边已经很普遍,这一现象直接造成农村夫妻婚外恋增多,离婚率升高,建议政府加以重视。
半月谈记者调查发现,“临时夫妻”现象在部分农民工输入集聚地区如浙江、上海等地很普遍,并形成群居效应。而引发这种现象的原因——夫妻分居,也有两种模式:一是一方外出打工,另一方留守照顾家庭,由于男方打工收入较高,很多时候都是男打工、女留守;二是夫妻两人异地打工。经济收入、住房和户籍等客观条件的制约,使合法夫妻无法团圆,“临时夫妻”现象由此产生。
和未婚青年恋爱、同居不同的是,打工“临时夫妻”互不问对方家庭情况,互不干涉经济。有当事人称,双方“好聚好散”,没有固定约定,“不过是搭伙过日子”。
样本透视:心灵在矛盾中挣扎
浙江省每年输入近两千万农民工。作为服装生产基地的杭州乔司,是个典型的农民工集聚地,在这里存在大量“临时夫妻”现象。
在乔司的一个出租屋里,记者见到了一对“临时夫妻”张伟和陈丽(均为化名)。由于是周日,俩人没有上班。陈丽坐在床上绣十字绣,一边的张伟则看着电视。十字绣上面有五个字:家和万事兴。在陈丽心里,家有两个:一个远在安徽,一个就在眼前。她没想好,这幅十字绣完成后该挂在哪个家里。
张伟和陈丽承认是对“临时夫妻”,对于这个身份,他们内心挣扎了许久。张伟30岁,安徽阜阳人。2007年,因为杭州工资高,他来到乔司一服装加工厂做小工,妻子在老家照顾孩子和父母。为了多赚钱,张伟只在过年回家几天,平时每周给妻子和孩子打个电话。
“一个人常常觉得孤单无聊。电话里,老婆不说关心我,只是常常要钱,感觉不到夫妻温暖。”张伟说,在一年多时间里,他努力坚守着对婚姻的忠诚,直到遇到陈丽。
陈丽比张伟小两岁,安徽亳州人,有两个孩子,丈夫在老家务农。2008年,陈丽来到乔司服装工厂做熨烫女工。她和张伟在同一条加工线上工作,张伟时常帮陈丽整理服装,清理线头。时间一长,俩人相互产生好感。2009年,张伟向陈丽表明了心意,想要跟她组成“临时夫妻”,表示不会破坏其家庭。
“一开始,我很为难,一边是家里的丈夫和孩子,一边是阿伟对自己的照顾,挣扎了很久。”陈丽说,一个月后,她答应了张伟,理由是丈夫曾经背叛过她,加上周围姐妹不少都组成了“临时夫妻”,过得很幸福,她因此减少了负罪感。
至今,张伟和陈丽在一起已有4年时间。但是,他们都不想影响与老家“那一位”的关系,毕竟已经有小孩了,所以维护得小心翼翼。他们会按时给家里寄钱,甚至以寄得更多来作为补偿。
不过,很多时候纸是包不住火的。“临时夫妻”发展到最后,造成家庭破裂的例子并不少见。显波的妻子赵颖(均为化名)在四川老家照顾孩子,显波在浙江余杭打工。两年后,显波与打工者刘梅(化名)成为“临时夫妻”。2011年,刘梅怀孕,赵颖知道后赶到杭州质问显波。最终,显波选择与赵颖离婚,和刘梅在一起。
“临时夫妻”冲击婚姻,伤害孩子
招聘网站大谷打工网2012年发布《新生代打工者婚恋交友、两性观念调查报告》显示,打工者普遍觉得“空虚寂寞冷”。这份超过1.8万人参与的调查显示:在已婚夫妇中有62%的人处于异地状态中,一年到头难见面的达13%,仅有38%的人和另一半在同一座城市打工。但是,因为工作地点相隔过远、休假日过少,夫妻双方即使同城打工也难以见面。
对于“临时夫妻”现象,部分网民表示,这种情况不可避免,应该给予理解和同情;也有网民认为,这种婚外情既不合情,也不合法,应该被唾弃。专家分析,这是当前社会环境中打工者正常生理和心理需求的反映,也是陌生环境下道德约束失效产生的结果。
“临时夫妻”带来的危害不可小视。一方面,会对农村传统婚姻生态带来冲击,在一些地方,离婚率达到50%以上,名存实亡的婚姻数量更多;另一方面,会对孩子造成伤害,影响到他们的成长。
一位14岁的河南籍留守儿童告诉记者,自从知道爸爸在外面组建“临时家庭”后,父亲的“英雄形象”在心目中轰然倒塌。“真不想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从小得不到关心,老爸现在又这么没骨气,觉得很丢脸。”令他更为难过的是,母亲知道这件事后,选择和父亲离婚。他说,自己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对生活也失去了信心。
浙江省社科院调研员杨建华认为,“临时夫妻”现象影响最大的是下一代。父母离异后,很多孩子疏于管教,从而走向犯罪道路。另外,“临时夫妻”会影响到孩子的婚恋观,在未来的婚姻中出现类似行为,形成恶性循环。
刘丽认为,消除“临时夫妻”现象,关键在于让打工夫妇能够团聚。她建议,降低城市保障性住房对农民工的申请标准,让农民工住上廉租房,使他们在城市安居乐业。
杨建华则表示,这个问题完全靠政府解决不太现实,政府、社会以及当事人都要一起想办法。比如社会多为他们提供一些文化娱乐活动,解决打工者精神空虚的问题;企业要保障员工的探亲休假权,让夫妇多一些团聚的机会和时间;另外,打工者也要意识到,做“临时夫妻”虽然解决了一些心理与生理方面的需求,但从长远看,必然会导致悲剧的发生。(记者 周竟 周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