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部门出具的工作鉴定 资料图片
所在单位的书面答复 资料图片
一位纪检干部的跌宕人生
“得罪人要付出代价,而且是半辈子的代价”
60岁的张昕昕说话语速很快,说起人生的每一段经历,都如数家珍。由于常常沉浸在自己遭遇的命运波折与不公境遇中,他时而伤心哽咽,时而怒目拍案。
由于长期从事纪检工作,他养成了每一件事情都做详细记录的习惯。文字工整,过程详细。
他曾经是北京市纪委、监察局表彰过的优秀纪检干部,担任过副处级领导,查办过一些案件,由于性格耿直,嫉恶如仇,被一些微妙的人际关系所不容,随后,迎来了宁折不弯的命运拐点。在正式上访申诉之前,他从事的工作是一所高校的学生宿舍管理员,每天在宿舍楼道里打扫卫生,清理垃圾。
第一天“上岗”打扫卫生的时候,他对自己说:“你把一个纪检干部的名誉全给毁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名纪检干部从事业的巅峰跌到了人生的谷底,跌宕起伏中,他又为何走上了上访路?
从信访到纪检
张昕昕,生于1952年,曾经在辽宁省开源市当过知青,后来参军,在铁道兵部队当了4年兵,复员到北京市工作。1979年,他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北京市委信访办公室做了8年的信访工作。“处理了几千封群众来信,承办过几百件市委、市政府领导交办的批件”,回忆8年信访工作,他感悟信访工作是“了解百姓疾苦”的渠道,因此也对无数上访者的遭遇寄予过深深同情。
后来,北京市委组织部抽调一批干部到各高校担任联络员,张昕昕被选中了。他记得,离开信访办的时候,同事们依依不舍,“小张,别走了,留下来吧。”一位领导诚恳地挽留。确实,由于经常自告奋勇加班,他给领导、同事们留下了良好印象。友好、团结的工作氛围,也让他有所留恋。但在张昕昕的心里,信访整天就是“打官司告状”,对于已经干了8年的他来说,渴望一个新的起点和工作环境。他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1990年底,张昕昕调入北京联大文理学院从事专职纪检工作。两年后,他担任了监察审计组副组长,副处级纪检监察员,并在1994年至2003年,担任北京联大纪委委员。
从事纪检工作之初,他渐渐发现,这个工作的特点就是“得罪人”。“社会风气不正,人际关系复杂,得罪的往往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圈子人,甚至是背后的领导。”张昕昕面色凝重。
查办某校办公司,证据扎实,相关责任人受到纪律处分,但一年之后,一位领导下令让张昕昕重写调查报告,硬将责任人的问题“拿掉”。
像公款私存、截留私分、干部搞传销等线索,张昕昕几乎过问一起,就得罪一批人。
多年后的一天晚上,他早已调离纪检岗位,只是一名宿舍管理员,一位曾经遭查办的干部跑到他面前大骂:“你小子真他妈不是东西,当年整我。”
“谁整你?你想找茬报复吗?”张昕昕十分愤怒。
对方不依不饶,用手“刮”到了张昕昕的后脑勺,扒开他头上不多的头发,故意让秃顶“露”出来,以此羞辱他。
在纪检岗位上工作的日子里,有人公开威胁,有人暗中刁难,张昕昕只能默默承受。
1995年3月16日,中共北京市纪委、北京市监察局发出《关于表彰办案有功集体和个人的决定》,称在反腐败斗争中“涌现出一批敢于和善于办案,成绩突出的集体和个人”,并要求“以他们为榜样,积极投身到反腐败斗争中去”。
张昕昕就在表彰之列。中共北京市纪委、北京市监察局颁发的“荣誉证书”称:张昕昕在办案中作出显著成绩,荣立三等功。“这种荣誉,一般人不愿意要,得罪人要付出代价,而且是半辈子的代价。”张昕昕说。
命运的拐点
1995年,北京联大党委撤销了学院一级的纪委,使得张昕昕一夜之间失去了“组织”。
撤销了纪委,各学院设一名专职纪检监察员,张昕昕有一种被“吊”起来的感觉。“没有机构、没有经费、没有办公室,没有相应职权,无法开展工作。”因此,他开始反映“体制不顺”的问题,没想到,得到的答复竟是“就这种体制,能干就干,不能干自己找地方调走。”
寒意袭来,性格耿直的张昕昕经历着更为严峻的人生考验。随着再一次的“人事制度和机构改革”,张昕昕的专职纪检员岗位也被撤销了。一位领导当面对他说:“你不适合当干部。”
竞聘其他岗位,不出意料,他落聘了。
落聘后,张昕昕问领导:“我是因为机构精简下来的,还是表现不好下来的?”
“是根据群众测评和票数多少来综合考虑的。”
“我愿意听群众意见,以后改进工作。”
“群众的反映不能对你说。”
“哪个人背后能没有反映呢,有人无事生非也当成群众反映?”
张昕昕怒了。
几经周折,在北京市教育纪工委领导的再三过问下,张昕昕被安排到学校图书馆担任党支部书记兼副馆长。
还是一样的嫉恶如仇,还是一样的“眼里揉不进沙子”。由于向上级反映“干部管理中存在的问题”,他再次得罪了人。
到图书馆仅仅一年多以后,他在一次“改选”中落选了。这一次,他被安排到学生宿舍做管理员。不过,他还不能算“后勤”的人,而是“借调到”学生宿舍的。
在学生宿舍扫地、打水,甚至在几个学生宿舍之间来回“检查卫生”,后勤聘来的两名合同劳务工,是真正的“宿舍管理员”,他们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这位上了年纪的“老干部”,只能不断恳求他“别瞎搅和”,不要影响了他们的工作量和奖金计算。
“这种耻辱我无法忍受”,被安排“管理宿舍”之后,张昕昕来到北京市纪委,开始了“上访”,越级提出控告申诉,反映自己遭受的“被打击报复问题”。一位以前熟识的纪委领导了解他的情况,含着眼泪说:“纪检干部怎么能到了这个份上,还是先借调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