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工作室关门闭户
黄漂已“漂”走了一半
1月25日,晴。上海人杨宁抱着“朝圣”般的心情来到黄桷坪。
“黄桷坪艺术区在全国有一定的知名度,之前就有朋友对我说,‘没到过凡尔赛,不算到过巴黎;没到过黄桷坪,不算来过重庆’。”
然而,在黄桷坪艺术园区看到的一切却让杨宁感到很失望,“离我心中的黄桷坪差好远”——
除了“梯坎豆花”和“胡蹄花”,老川美门外的涂鸦街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大量的“艺术专业考前辅导班”;涂鸦街上,许多所谓的“画廊”,其实只是画框制作、颜料销售的材料店;名头很响的“重庆当代艺术品交易中心”内,冷冷清清,不见一个顾客;著名的501艺术基地里,艺术家工作室关门闭户……
杨宁看到的,只是黄桷坪的“体表”。而更深层的变化,或许只有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人才能感受到。
去年下半年,在黄桷坪驻留了整整7年的青年艺术家周思维最终决定:把工作室迁到北京。
2005年从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的他,和大多数黄漂一样,曾经迷恋于黄桷坪的“味道”——
交通茶馆里,老师、学生和黄漂们不分“尊卑”,唾沫横飞地讨论着后现代;艺术空间里,前卫的展览一场接着一场;校园里,棒棒也能不时与罗中立、叶永青等艺术名家“邂逅”;每年毕业,总有一群热血青年加入到黄漂的队伍中来……
然而,这样的记忆定格在川美搬迁以前。如今,“这种特别的艺术味道,已经消失了。”周思维说。
李勇,这位最早留在黄桷坪的艺术家,也时常坐在自己空荡荡的工作室里回忆2008年以前黄桷坪的“盛况”:工作室大门敞开着,不时有人钻进来,看看画,聊聊艺术。如今,工作室冷冷清清的,“有时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计划办个画展,还得想想,有人拍巴巴掌吗?”
据不完全统计,2008年之前,在黄桷坪驻留的黄漂约有2000多人。如今,这个数据已经锐减了一半。
相对于黄漂的流失,艺术空间的现状也不尽如人意:H2空间已经消亡;11间已经搬离;102、坦克库也少有活动……
黄桷坪,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母体”搬离、市场冷清、平台搭建欠缺
黄桷坪艺术区日渐落寞
究竟是什么原因令黄桷坪日渐落寞?专家分析,原因有三。
首先,“母体”搬离带来“致命伤”。
“黄桷坪受川美影响太大,其他城市的艺术区都独立于学院而存在,有一种自发性,和社会的变化同步。但黄桷坪和四川美院的关系太密切了。”著名美术批评家王林认为,过度依赖的结果是,“昔日最大的优势,成了黄桷坪今日的致命伤。”
周思维对记者说,川美搬迁以后,黄桷坪的“资源”越来越少了,活动少了,展览少了,“学校不在这里了,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川美大本营所带来的软性资源,无疑是黄漂们最看中的。”艺术家闫彦表示,四川美院在国内美术圈的重要地位,让它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着各色艺术家来到这里。于是,德国画家小杨来了,法国艺术家凌涛和文森·漆也来了……艺术家、展览、艺术交流对于一个艺术区而言,无疑是最重要的。因此,当川美搬离,才会令黄桷坪如此伤筋动骨。
其次,受金融危机之后市场冷清的影响。
2008年之前,艺术市场的膨胀让人们对黄桷坪寄予了太大的希望。那几年,时常有藏家提着一箱子的现金到黄漂的工作室里收画,大量的艺术家工作室、艺术机构如雨后春笋般从这里冒了出来。2006年、2007年这两年,艺术市场更是呈现井喷。大量的艺术淘金者涌进黄桷坪,大家发现:原来艺术那么能挣钱。
2008年以后,受金融危机的影响,艺术市场温度骤减。“这使得遭遇了‘母体’搬离重挫的黄桷坪雪上加霜,给这个还差1度就沸腾的艺术区带来了沉重的打击。”独立映像艺术空间学术主持傅文俊表示。
第三,黄桷坪艺术园区的平台搭建有欠缺。
在川美影视动画学院副院长周宗凯看来,有关部门对黄桷坪艺术区的产业布局忽略了对个体创意孵化的扶持,这令园区发展滞后。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目前,黄桷坪艺术区内艺术家工作室的房租已从过去的每平方米7元钱涨到了如今的每平方米18元,但政府对工作室的房租补贴在实行了四五年之后,到2012年时还仅是4元钱。并且,艺术家申请补贴的手续冗长。采访中,记者了解到,2011年的艺术家房租补贴,还没有到艺术家们的手中。
在今年年初,九龙坡区文广新局专门针对黄桷坪存在问题召开的座谈会上,与会专家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目前黄桷坪的平台搭建还有欠缺。
拯救黄桷坪
政府应重新筑巢引凤
黄桷坪还有机会崛起吗?
采访中,大多数学者、专家的答案是肯定的。
在独立映像学术主持傅文俊看来,黄桷坪有老川美在此积累下的人气,“即使川美搬离,这个人气短期内不会消失,仍然是最宝贵的资源。”
“如果能借着此前黄桷坪积累的人气,进行科学的规划和布局,黄桷坪也是有希望再创辉煌的。”周宗凯表示。
怎样拯救黄桷坪?
周宗凯认为,“要以文化来拉动产业,就像798那样,商业品牌的入驻是因为这里最初聚集了国内最优秀的一批艺术家,带动了旅游经济,随之拉动了相关的产业。”
具体地说,就是要重视人气的聚集,扶持艺术家的创作,要先“造血”。
“政府的扶持不能只停留在房租的补贴上,应对留在黄桷坪的优秀艺术家进行扶持,定期为他们举办展览,形成品牌。这是对艺术家最实在的,也是最有远见的扶持。”周宗凯称,这样做了之后,黄桷坪会因为展览的增多而增加艺术氛围,也会因为培养出品牌艺术家而增加它的吸引力。
傅文俊表示,川美走了,但是川美的影响力还在。我们应该重新筑巢引凤,把后续的力量接上。“把那些想走的人留下来,把那些优秀的艺术家、艺术机构吸引过来。”
如果说过去那个“巢”是川美,那么,现在这个“巢”应该是什么呢?
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德国艺术之都杜塞尔多夫市是怎样做的。
青年艺术家王俊刚刚才从杜塞尔多夫市回到重庆,因为在艺术上的表现突出,他受邀参与当地的一个艺术项目。
王俊告诉记者,在杜塞尔多夫,好几个艺术片区产权都归属当地政府。通过艺术委员会的审批,这些艺术区会以很低廉的价格提供给优秀的艺术家终身使用。
最重要的是,当地文化局会对优秀的艺术家进行扶持,不定期推出他们的个展,推荐他们到各地参加高规格的展览。
该市的艺术区内画廊、设计工作室、技术机构等形态也一应俱全。艺术区也成为当地的旅游景点,带动了旅游经济的发展。
杜塞尔多夫的做法并不是个案。在国外,很多艺术区都是采取这样的方式来扶持当地艺术的发展。
“‘人’才是一个艺术区是否存活最重要的元素。”周宗凯说,政府不妨转变思路,筑巢引凤,以优惠的政策吸引、留住艺术家。人带活了社区,相关产业链也就随之形成了。
艺术批评家王小箭表示,艺术生态最重要的是森林,“在艺术区,森林指的就是艺术家、艺术空间,森林繁茂了,商业自然就来了。”
支招
黄桷坪该怎么办?
傅文俊(独立映像学术主持):
建类似罗马广场的文化艺术广场
和北京的798艺术区比起来,重庆的黄桷坪显得太杂乱,缺乏艺术氛围,艺术与本地大众之间,也相离太远。建议推倒老川美大门的院墙,利用影视动漫教学楼外的广场,一直通达重庆美术馆,建类似于罗马广场的文化艺术广场。一是有利于文化旅游产业的发展,二是让市民大众能最近距离接触到艺术。
鲍栋(批评家,策展人):
应形成相对自足的艺术生态
艺术不是一个孤立的事情。无论是艺术的存活,还是发展、繁荣,都需要一个良性支撑。希望在今后发展中,可通过举办日常展览、建立更多艺术机构等方式,将艺术节的氛围、作用日常化,使黄桷坪能形成一个相对自足的艺术生态。
王春辰(美术史学博士、美术批评家及策划人):
少些商业气息
当代艺术就是与理想有关。艺术不等同于文化产业,其创作并不是以赢利或者打造经济效益为目的。因此,希望相关部门能多给予黄桷坪帮助,少把它转换为商业模式,保护好这里的艺术生态。
陈默(艺术批评家):
川美虽走,艺术凝聚力还在
寂寞、萧条,是一个必经过程,对此不可急功近利。川美虽然离开了,但它为黄桷坪带来的艺术凝聚力仍然存在,仍有艺术家在这里追求梦想。而川美的毕业生,或许也会回到这里建立工作室,这些艺术家便是黄桷坪存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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