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慰安妇“山西省查明会”的友人送来花圈
尹玉林的女儿抱着母亲的照片泣不成声
尹玉林老人生前展示向东京地方法院提起诉讼的材料
10月12日上午9时许,太原市阳曲县郑家寨村,一个只有一百多人的小村庄打破了原本的宁静,锣鼓声中,挽联随风摆动,尹玉林老人的葬礼正在进行。
尹玉林老人生于1922年,我省盂县西烟镇后河东村人。10月6日下午5时许,尹玉林老人于家中因肺部病变与世长辞,享年90岁。
从1992年起,尹玉林老人就公开“慰安妇”身份,站出来指证侵华日军所犯的滔天罪行。20年来,她一直在等待日本政府的道歉和赔偿,但这天没有等来,她抱憾而终。
70年前遭侵华日军强暴
“丢人啊!”1992年,尹玉林老人对“中国民间慰安妇调查第一人”张双兵讲述自己的遭遇时,终于没能忍住屈辱的泪水。这是她第一次站出来指证侵华日军的罪行。老人颤抖着双手抹去脸颊的泪水,抬起头满眼希冀地看着张双兵,“要替我申冤呐!”
1942年春天,侵华日军占据了尹玉林的老家盂县后河东村。日本官兵闯入尹玉林家,把她和姐姐一同抓走。日本官兵用刺刀把尹玉林姐妹俩人威逼到炮楼里,告诉她们如果不听话就把她们用刺刀挑死。尹玉林吓得缩在角落不敢吭声,不一会,姐姐被强行拖了出去。
姐妹二人分开后,日军对姐妹二人进行了轮奸。打那之后,日军时常把姐妹二人和其他被抓来的妇女用刺刀指着,威逼到炮楼,这样持续了一年多的时间。
其间,尹玉林和姐姐俩人几次试图逃走,但都被日本人抓了回来,且每次抓回来之后都是一顿毒打,甚至以尹玉林的父母相要挟。此后,姐妹俩承受日军性暴力侵犯持续一年多,惨遭蹂躏,其间尹玉林因无法给襁褓中的婴儿喂奶,孩子离世。
一年多后,尹玉林和姐姐都染上了严重的妇科疾病,日本人才把两人放了回来。
后来,日本人走了,可村里人见着尹玉林和姐姐都绕着走。再后来,从阳曲来盂县工作的杨某娶了尹玉林,俩人婚后在盂县生了一个儿子,孩子6岁的时候赶上闹饥荒,两口子带着孩子投奔太原的爷爷,落脚郑家寨村。
悲戚一生抱憾而终
尹玉林的灵堂前,香炉里插满了香。张双兵站在堂前深深鞠了一躬后,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两张纸,毕恭毕敬地放在老人灵堂前的桌上。
这是两张特殊的唁电。一封来自日本“山西省查明会”,另一封则来自日本“图片展”执行委员会。这两个日本民间组织的人士,与尹玉林老人结下深厚友谊。得知尹玉林去世,他们特地嘱托张双兵前来悼念。
渴望公道、正义,是全国众多“慰安妇”多年的愿望,但是,其中敢于冲破阻力、不畏冷嘲热讽挺身而出的人却少之又少,尹玉林老人便是勇敢者中的一位。为了申诉,当时已70岁高龄的尹玉林颤抖着双腿到了东京。她向东京地方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判令日本政府在中日两国媒体上公开赔礼道歉,并赔偿包括尹玉林在内的每位原告2300万日元,然而结果以驳回告终。
控诉未果,2010年3月,尹玉林曾在志愿者的帮助下,给时任日本首相的鸠山由纪夫写过信,信寄出去了,可没了回音。再后来,日本首相更换了,尹玉林开始惦记着再写一封。
在早年的迫害中,尹玉林落下了肚子疼的毛病。“总喊肚子疼,天气一变她就在炕上疼得动弹不了,特别是夏天,整个人都疼得虚脱了!”尹玉林的儿媳查爱英说,婆婆是个和善的人,只是身子不好,这些年基本没出过院门。没事的时候就坐在窗前愣神,一个下午一个下午地坐过去了。今年3月,媒体来家里采访,老人靠在炕上说了一天的话。“记者走了,她躺着睡了一个礼拜,谁叫也不起!”查爱英说。
起先,尹玉林的儿子杨贵荣站在一边默不作声。说起母亲的凄苦,他再也没能忍住。60岁的老人把眼泪憋在眼眶里,说什么也不肯让它掉下来。“老母亲不容易啊!”杨贵荣说,为了不给家里添负担,尹玉林选择了沉默,把痛楚憋在肚子里半个多世纪。即便是病了,她也不说,只是很少出房门。杨贵荣说,就连这次病发,也是他在给老人倒夜壶的时候,发现里面的血迹才知道的。逼问下,老人才说,很久前就开始有咳血、便血了。中秋一过,10月1日一大早,杨贵荣叫儿子找村里人花50块钱租了一辆车,父子俩带老人去了县里的医院。拍了片子,医生当场给了诊断:肺部积水。老实巴交的杨贵荣哪知这病该咋医,跟大夫说“该咋治咋治,钱不是问题。”医生说只有穿刺,并声明了存在的风险,可这90岁的老人哪经得起那样的折腾,杨贵荣心软了,他和儿子把老人接回了家。
从医院回来,尹玉林躺在床上气紧得厉害。开始歇半天还能勉强说句囫囵话,临走前三四天,不仅不开口了,就连吃饭牙关也咬得很紧,“拿手掰开,送上点奶,马上就又吐出来了!”儿媳查爱英说。“临走的时候,她气紧地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我‘嗯’。”查爱英说,或许别人不知婆婆的意思,但她知道,“她想叮嘱我,好好管着家!”
5天光景,老人就去了。
山西“活证人”只剩6位
来宾亲友致哀完毕,尹玉林老人的灵柩被缓缓抬起。按照当地的习俗,尹玉林老人被安葬在郑家寨村。提及此,杨贵荣愧疚地说,老人前前后后三四次提起,“想回去(盂县)看看”,“我想着等一过了秋收就动身,现在说啥也晚了!”
“老人是带着巨大的遗憾离开的。”张双兵告诉记者,每次他来,老人第一句话总会问“官司怎么样了?”
从1992年起,我省先后一共有16位前“慰安妇”公开自己的身份,站出来指证侵华日军的罪行。随着时间流逝,一个个相继去世。“目前只剩下6位在世,其中3位瘫痪在床。”
张双兵坦言,目前在慰安妇“问题上”,最难的就是老人的照顾、料理。“这些因战争而忍受凌辱,人到暮年仍不能看到正义伸张的老人,我们能做的或许只是让她们的晚年过得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