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文学家郭沫若在诗作《天上的街市》中,以柔软的笔触,为世人谱写出一曲清朗隽美的夜歌。
地上有星一样的灯,天上有灯一样的星,两者交相辉映,点亮如水夜色。这般美景可不仅停留于书本,在重庆,的确有一条“天灯巷”。
“天灯”浪漫 通往重庆老城制高点
渝中区中兴路,区法院旁,立有一座石坊,上书大字“山城步道”。拾阶而上,向左走过一个转角,透过翠绿的黄葛树枝丫,便和一溜砖墙老房子不期而遇。脚下这条道路正是“天灯巷”,又名“天灯街”。
相比下半城老街与老街的交错连接,山城巷很特别。老街依山而建,越往前走地势越高。其中一段恰巧在悬壁外侧,少了建筑物遮挡,举目便是滔滔长江。
阶梯尽头的仁爱堂占据着重庆老城的制高点,站在那里,长江、南岸、珊瑚坝尽收眼底。由于紧邻领事巷,周边还曾住过不少外国人,留下诸多抗战故事。
旧时老街少照明,夜间赶路只得摸黑。1900年,法国传教士在此立杆点灯,因此得名“天灯巷”。不过,已于1972年更名为山城巷。
随着时代进步,家家户户有了电灯。当夜幕降临,老房子里透出暖融灯光。站在对街,抬头望去,点点灯光汇成线,沿山脚蔓延至山顶,似乎通往天际,倒有一丝浪漫的味道。
百年仁爱堂 曾是战时难童救济所
12日,华龙网记者来到山城巷。踩着青石阶梯向前,老街旁,一栋三层洋房跃入眼帘。青砖石门框,圆弧窗拱,西洋雕花,在周遭老房子包围下,这栋上海石库门风格的洋房,显得有些突兀。仰头一看,石门顶上,从右到左刻着两个繁体大字“厚庐”。
史料记载,陪都时期,大批政府要员、军阀、买办、地主等达官贵人来渝,大肆修建公馆。此处洋房,就曾是四川军阀刘湘属下师长兰文斌的官邸。
继续前行,默默伫立于巷尾的,便是拥有百年历史的仁爱堂旧址。旧时的仁爱堂不仅在老街站得最高,占地面积也不容小觊。它于1900年由法国天主教会修建,建筑群占地12亩左右,包括仁爱堂教堂、神父楼、修女楼、仁爱堂医院、教会学校等部分,甚至整条老街右侧大部分房屋,都曾归其所有。
抗战期间,日军飞机曾持续对重庆实施大轰炸。硝烟之下,无数家庭就此妻离子散,阴阳相隔。为救助空袭中的孩子,仁爱堂医院内设立起“难童救济及教养第十所”。
历经百年风霜,除神父楼、经堂仍做保存,作为渝中区仁爱敬老院使用外,如今,其余建筑群均被拆除。夕阳之下,曾经的拱廊、塔楼、罗马柱已化作断壁残垣,爬满蔓藤。斜树荒草中,堆放着各式建筑垃圾,两条流浪狗低头嗅着,搜寻晚餐。
闹市取静 江景房中的慢生活
站在山城巷的石板上,下望便是南纪门、中兴路,每日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擦肩接踵。山城巷身处闹市,却因地势较高,跳脱闹市,难得一方清净。
在家门前修起洗手池,一边切菜,一边和邻居聊天。自家房门大大开着,炉上开水突突冒气。挑着麻袋的小贩走过,拂面而来的江风,将“收废书废报纸”的吆喝声拖得老长。天气好时,摆出凉椅,泡上一壶茶,眯眼看江水,一坐就是一下午。
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而言,老街更像是一座露天客厅。聊天在街上,洗衣在街上,只要有地方坐,就连吃饭也可以在街上。住房狭窄,寸土皆金贵。从类似细节中,足以窥见重庆人的智慧。
89岁的刘阳山老人在老街住了60多年,从不足半米宽的石板路,到如今3米多宽的石阶梯,记忆中,光是门前这条路,就不知修了多少回。
站在老街上,放眼远眺,长江中的珊瑚坝仅露出半个头。在老人眼中,这座时隐时现的江心岛曾是旧时乐土。空闲时,往兜里揣上零钱,抬脚就能到珊瑚坝一带找耍事。听艺人说书、打花鼓、算八字,肚子饿了,就买碗稀饭或者河水豆花裹腹。
1933年,珊瑚坝里来了飞机,成为中国民航修建的首个陆上机场。“在此之前,附近一带江面也降落过‘水飞机’。起飞、停靠都在水上,神奇得很。”
受地形影响,机场跑道仅长750米,飞机只能向西起飞,向东降落,单向起降。1944年,美国空军的B-29轰炸机就曾因燃料不足,迫降机场。当时的重庆政府愣是紧急征用上千民工,连夜扩建跑道,帮助庞然大物重回天际。
时光悠悠,昔日的邻居搬的搬,走的走,刘阳山老人却仍留守在不足十平米的小屋中,烧柴做饭。那些鲜有改变的生活方式,连同窗外未曾停歇的江水一道,已成为老街的一道风景。
记者手记:
从望龙门巷到白象街,从芭蕉园到山城巷……近期,华龙网推出文化专栏《山城文脉》的“老街系列”。记者在采写老街系列报道的过程中,爬了不少梯坎,寻访了很多老居民。采访中,我们发现,重庆的老街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过往,但是,能够搜到的有关文字资料却不多。
时空转换,足迹依然,老街依旧散发着独特魅力,不过,有待世人挖掘。
不少老街在日渐衰败后,长期保持着旧时模样,甚至残破不堪。如同重庆老街群的老街爱好者一样,我们希望能通过报道,探寻过去,记录现在,期盼未来,用脚步丈量历史,用画面记录老景,用文字保存一段段或将消失的山城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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