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江区金桥镇村民正在表演“金桥吹打”。 (资料照片)
重庆频道消息 “啰当浪地啷挡地罗,啰当浪地啷啰地……”
用粉笔在黑板上歪歪扭扭写下一段“天书”般的曲谱,张登洋转身发现,讲台下的学生个个一脸茫然。
“这可是咱们祖师爷发明的‘浪荡词’,是我们‘金桥吹打’的宝贝!”张登洋告诉大家。
第一次“卖弯子”当众出丑
张登洋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綦江区“金桥吹打”的传承人。近年来,他免费在当地的金桥中心校教学生,想把这项民间吹打技艺传承下去。
“我们当年学艺没这么容易呢。”张登洋说。
上世纪70年代,万盛区青山乡(现为綦江区金桥镇新木村)一带流行一种叫“马风派”的吹打。每到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村里四五个吹打乐班便聚在一起,吹奏弹唱,热闹非凡。
初中毕业的张登洋迷上了这种“音色明快,荡气回肠”的吹打,便叫上同村五六个10来岁的兄弟伙,哀求自己懂行的亲姑爷教教他们。
“你们没有乐器,学不了!”姑爷借故推辞。
张登洋二话不说,第二天摘了满满一背篓自家地里种的小白菜,走了20多公里的山路,到邻近的乡镇去卖。来回跑了两三趟后,他筹到了10元钱。
其余的几人,也东拼西凑了60元。用这70元钱,他们买了一套别人不用的二手吹打乐器——唢呐、川锣、二鼓、马锣、川钹,摆到姑爷面前。
姑爷被几人的诚心感动,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练了10来天,大家居然能合奏一两首曲子了。我暗自欢喜,偷偷地在外‘卖了弯子’(接了第一笔业务)——每人八角钱,为本村老人吹打喜丧。”
这笔“业务”给张登洋上了终生难忘的一课。
“那天,周边的乡亲都来了,上千双眼睛都看着我们。我的脑袋‘嗡’地就蒙了,曲子忘得一干二净,握唢呐的手一直在发抖,怎么也不听使唤。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我们灰溜溜地散了‘场伙’。” (下转2版)
张登洋傻傻地站在一个角落,听别的乐班吹了一个晚上。
“那时候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入门!”张登洋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门手艺学精。
竹叶是最忠实的听众
“金桥吹打”时气息运用是诀窍,吹奏时,必须一边用嘴呼气,一边用鼻子吸气,这样吹出的唢呐声才能经久不息,音色清脆。
为了练成这一绝技,张登洋没事就拿着麦管,朝着盛满水的大碗吹气。
一根、二根、十根、一百根……三个月过去了,张登洋整整用了几千根麦管,终于掌握了气息运用方法。他高兴得手舞足蹈。
1979年,跟姑爷学了两年吹打的张登洋已掌握了“金桥吹打”的基本技法。然而,吹打曲牌,例如公堂曲牌、花轿曲牌,张登洋还“摸不到门”。
“你找‘马风派’第四代传人向紫钦学学吧,他可是独一无二的高手!”姑爷给张登洋指了条路。
第二天,张登洋从朋友那儿借了一捆叶子烟,敲开了向紫钦家的门。
“向老师,我来跟你学吹唢呐吧!”张登洋从扎成捆的烟叶里抽出一张,仔细卷好,毕恭毕敬地递到向紫钦的手里,试探地说。
“那吹首试试!”向紫钦点上张登洋递过来的卷烟说。
张登洋掏出唢呐,吹起了他最得意的一首《刁散打》。
烟雾袅袅中,向紫钦眯起眼睛听完曲子,对张登洋意味深长地说:“你还学段时间再说吧!”
拜师被拒绝的张登洋并不气馁,每天晚上在自家屋后的竹林里独自练习。
竹叶成了张登洋最忠实的听众,每当风吹过竹林,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时,张登洋便会笑着对竹叶说:“连你也鼓掌了?看来我的演奏还可以!那就再来一遍吧!”
就这样,张登洋时常一练就是两三个小时。
半年后,在堂姐夫的引荐下,张登洋拜了向紫钦的徒弟——向士林为师。
“偷师学艺”成大家
老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师傅教徒弟,授课一般很保守。为了从师傅那里学到真本事,张登洋用尽了心思。
向士林教张登洋吹打时,张登洋会拉上师傅的亲兄弟和姑爷的儿子一起来“听课”,向士林便会不由自主地多讲些吹打的细节。
得知向士林做唢呐销售,会一手好木工活的张登洋便自告奋勇到师傅家里“打帮手”,趁机便讨教点“过经过脉”的要点。
一年冬天,向士林请向紫钦来家里指点自己做的唢呐,张登洋得知,便早早地来到向士林家里,帮忙着在火灶边烧火。
向紫钦还带来一位徒弟,教其学习“金桥吹打”的一首曲牌《正宫调》。
那徒弟悟性不高,学了三天,《正宫调》也没有学会。
“向师傅,我学会了。”张登洋在一旁恭敬地说。
“你来试试。”向紫钦有些不相信。
张登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唢呐,将那首《正宫调》准确无误地吹奏出来。原来,每次向紫钦教徒弟,张登洋便在一旁留意学习,将曲谱和“口诀”默记于心。
“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好了。”向紫钦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聪慧和用心所打动。
此后,向紫钦向张登洋传授了他自创的“浪荡词”记谱(即用“啷”、“当”、“罗”、“底”等汉字标注吹打音符),张登洋的技艺更加成熟精湛,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家”。
谁来传承濒临消亡的民间艺术
1986年,向紫钦去世,留下了一批“能吹不能打”、“能打不能吹”的跛牌(残缺的曲牌),这深深触动了张登洋。
他开始有意识地将这门民间艺术传承给年轻人。只要有人愿意学,张登洋便毫无保留地教。
2006年开始,张登洋每周一至周四下午,便到金桥中心校免费教学生们吹打技艺,目前学生已有360余人。
在原万盛区政府和区文广新局的支持下,他还开始了“浪荡词”的曲谱翻译。他还口述,再由音乐专业的人士翻译成简谱。至今,已收集整理了80余首濒临失传的曲谱。他们对其中的50首曲牌,还进行了排练和录音。
“前景依然不乐观。”张登洋担忧地说,“学生们有升学的压力,很多到了高年级,家长便反对孩子学习吹打了。即使一些学生坚持学到小学毕业,念到初中,也会因为种种原因停止学习。”
“金桥吹打传承基地虽然已经挂牌,但是由于缺乏活动经费和指导老师,目前还很难开展传承活动。”该区文广新局一位负责人也忧心忡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