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中美建交33年以来中国历届领导人的
访美历程,首先要从1979年说起。1979年元旦中美建交,1月28日至2月5日,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邓小平对美国进行了9天的正式访问,这是中美建交后首位访美的中国领导人。本文作者亲历小平同志访美行程,对一些鲜为人知的历史细节进行了真实、生动的描述。
大年初一始于北京
中国人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1979年1月28日早上,在北京首都机场,邓小平率团出发前往美国访问。此行被誉为“破冰之旅”。邓小平自己说,这是向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学习。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农历的大年初一一般是不出远门的,一家老少团聚,热热闹闹过年。邓小平把出访选择在中国的良辰吉日,表明他十分看重这一次出访。邓小平在提及此事时则认为,“一年于始,万象更新”,所以,其取意是“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当天早晨,李先念副总理等到机场送行,当然还有邓小平的家人。8时左右,邓小平和夫人卓琳与送行者一一握手告别,他最后拥抱了一下在场的小孙女然后登机。
当时还有一段小插曲。邓小平一行乘坐的是中国民航波音707型2406号专机。据说,飞机本来是依照原定时间8:30准时起飞。它驶上了跑道,只是停在那里,逗留一段时间后,竟又返回到停机坪。原来机场指挥塔接到上海虹桥机场通知,说上海有大雾,上午最好别来。关于这事,当时的机长徐柏龄说,其实他开机前已接到了不飞的消息,并随即转告邓小平,请他移步至贵宾厅候机室稍坐。邓小平当时问,那么,站立在外边送行的人怎么办?他希望他们都散去,别在寒风中冻坏了。机长于是向他建议,先把飞机开到跑道尽头,等送行者都走了,再开回来。邓小平说,好,就照办!这就是为什么“去而复返”的原因。
当时中国民航局局长沈图亦在场,他为了安全,曾谨慎地亲自与上海虹桥机场通电话,直接详细了解当时当地天气,之后他判断可以起飞,而且要尽快。指挥塔不同意,双方僵持不下,无法解决争论,遂决定请示邓小平。
邓小平的第一个反应是,不能改期,日程定了,只能另想办法。他当时就坐在贵宾厅候机室的一张沙发上,机长徐柏龄也在场,他认为可以从北京先飞上海,如果不能降落,直接转往东京,在那儿加油再飞,就不耽误时间。听完机长建议,邓小平便决定说:“要起飞的,一切都已安排好了! ”说完,邓小平站起来,朝外面走去,夫人卓琳也跟上了。这样又回到了飞机上。据说,这是邓小平一贯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决定了就做,绝对不含糊。
当这架飞机滑过跑道,冲向北京寒冬的上空,已是上午9时45分了,比原定的时间延后了1小时又15分钟。
冲破浓雾,飞越重洋
徐柏龄后来回忆,经过一个多小时飞行后,飞机抵达上海虹桥机场上空,但是四周浓雾弥漫,能见度低。他小心翼翼地监督着飞机下降、继续下降,但一切笼罩在雾里。因为不敢大意,又无法判断,于是不得不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把飞机重新拉高。机内人都知道,这次试降没成功。同团的人忆述,每个人都从窗口向外望,高处是云,低一点是雾,所见白茫茫的,大家都在担心,机舱内一片沉默。终于,机长找到了他认为合适的另一次机会,穿过浓雾,驶上跑道,安稳地着陆,并绕进停机坪停下。此时机上众人发出一阵掌声,有人甚至开口说,着陆了,平安了!这个时候,礼宾司专员唐龙彬朝邓小平望去,只见他“平静如常,在座位上半闭双目养神”。
飞机降落在上海,加油以后,再度起飞。接下来是飞越太平洋。瀚海无涯,白浪滔天。飞机向东飞去,渐渐追上太阳,便看见蔚蓝的碧空,然后,又逐渐转为黑夜。在地球历法上是在超越子午线,也是一段相当于追回时间的飞行。从北京到华盛顿,可以追回的时间是13小时。我们可以想象,在某种意义上,邓小平的这次访问美国之行,就是意图追回失去时间之旅。怎么解释呢?就从邓小平的主要目的说起,除了要在中美建交之后发展两国正常化的关系之外,他还强调,他是来向美国人学习的。学什么呢?学美国的先进科技。换句话说,就是要让中国在现代科技的发展过程中,把失去的时间追回来。
第一号贵宾车
据说,邓小平在美国访问时乘坐的那一辆专车,是防弹的,车身全钢。当他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这辆车是由空军另行运送的。总之,自始至终,供他乘坐使用。由此可见,美国对于邓小平的这次来访,保安尤其注重,一丝不苟。
由飞机着陆的安德鲁斯空军基地至华盛顿的布莱尔国宾馆,全程大约12英里,是以一系列车队护送的。先由6名驾车警员开路,排成一个八字,继有一辆随时应急的备用车,走在这支护送队伍的最前头。内中,中方有中国外交部礼宾司司长卫永清及处长唐龙彬、美方是美国礼宾司司长多贝尔夫人及助理礼宾司海斯先生。之后才是一辆正式的领队车,载有美方的联邦警卫专员及中方的滕和松。
然后,才是第一号贵宾车,载着邓小平,由美国国务卿万斯作陪。之后还有9辆贵宾车,载着随同出访的重要人员。这个庞大车队,专车都是黑色的。唯有每辆车的车头两侧均插中美两国国旗,启动时见旗帜飘扬,一辆跟着一辆,浩浩荡荡,半个钟头之后陆续驶进位于美国首都华府西北区宾夕法尼亚大道1651号的布莱尔国宾馆大门。其实,它的大门之外回旋地方不多,而且与临街的马路相距并不太远。基于这个理由,中方认为安全防线不足,所以,在邓小平下榻国宾馆期间,它前面的街道基本上也设防。也就是说,其他车辆都被挡在两边的街道外,不能驶入。它与白宫隔街东南毗邻,呈现古雅红砖的外观,乍看并不辉煌,但历来所有来访的重要外宾都被安排在这里住,甚至在白宫维修时,也做总统临时居所。
邓小平及夫人卓琳等一行人,于美国时间1月28日下午4时30分左右抵达,宾馆的负责人施耐克夫人出迎接待,并由美国国务卿万斯及夫人护送入内。第一轮欢迎至此结束。
非正式“聚旧家宴”
据当时美国消息灵通的传媒人士报道,邓小平及夫人卓琳抵达华盛顿第一晚外出参加的首次活动,竟是到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总统助理布热津斯基的家,出席一场非正规的“聚旧家宴”。这项活动在预告中没有事先公布。
在各方记者围询下,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发言人杰罗尔德·谢克特 (Jerrold Schecter)终于公开解释。原来,1978年5月时,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到北京与中国高层商谈中美两国关系如何进入全面正常化的有关问题,在主要内容都取得共识之后,邓小平曾在颐和园设午宴款待这位美国来客。席间当二人具体讨论邓小平前往美国访问的可能性时,布热津斯基提到邓小平如果成行,届时也到他家中吃一顿美国式的普通晚餐。邓小平当时接受了访美邀请,并同意到布热津斯基的家去享用这一顿饭。后来行程定了,研究细节,最后才安排在抵美的第一天第一晚依约赴宴。
对邓小平来说,先去吃这顿家宴,是履行承诺。有传媒报道称,他在抵达宾馆后不久,就在大堂等候出发。保安人员马上给他安排车队,载他去弗吉尼亚州麦克莱恩镇(McLean,Virginia)布热津斯基的家。该处地处华府的西郊,相距也不算太远。
因为中美双方当晚出席这场家宴的官员,亦是中美建交前的谈判者,所以,又一次同聚在一起,亦算重逢、互相庆祝。由于宾主都很熟稔,怀旧说新,气氛融洽。当晚的主菜是由布热津斯基夫人亲自下厨做的熏烤牛仔肉,至于端菜招呼则由他们的三个儿女担任。他们是15岁的伊凡(Ivan)、14岁的马克(Mark)和11岁的米嘉(Mika)。据说,为办好这顿特殊晚餐,布热津斯基夫人已经忙碌了好几天。
当时还有一段小插曲。当邓小平一行抵达时,布热津斯基连忙开门出迎。可能由于大门一开一关,竟然导致炉子突然倒烟,继而弄得屋子里全是烟味。布热津斯基夫人有点儿慌乱。幸好,美方先来的客人都帮忙开窗通风疏气,争取在这名贵客进屋前能够调整过来。显然尽管努力,还有火烟焦味,否则这宗所谓插曲也就不会成为插曲。而且,是从中方说出来的。
(陈天璇 摘自《邓小平访美那九天》,新华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