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延海,内蒙古西部大湖,地处阿拉善盟额济纳旗,汉时称居延泽,唐以后称居延海。我在内蒙古西部生活10年,却没去过居延海,一直是个遗憾。
有一年秋天在河西走廊,途经弱水,便在河畔稍事憩息。两岸唯红柳胡杨,河水清浅见底,多有鹅卵石裸于水面,弱水之名果然名副其实,于是想起“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掌故。但河西走廊的弱水是地理学名词,只与居延海有关因地理特点,我国水系大都由西向东,而源于祁连山的弱水却往北流,进入内蒙古后叫额济纳河,其终极目标便是居延海。望着北去的弱水,倏忽间怦然心动:何时得空去居延海,感受汉将出塞的胆魄,领略大漠胡杨的风光?
最早见识居延,是王维的“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的唐诗,这首诗中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从此成为荒漠景观的标志,对王维也有了特别的印象。但凡涉及草原戈壁之事,总忘不了这首一如空谷绝响的诗句。
心仪居延海,不仅仅由于王维的诗情画意,也绝非因老子西出函谷关至居延“化胡为佛”,此处乃“流沙仙踪”的神秘传说。居延地区本是中原王朝防御游牧民族的军事重镇,是草原丝绸之路的要冲,西汉时在此设居延塞。汉使张骞出阳关入居延,斡旋各国以通西域,并引入汗血宝马,以及葡萄、苜蓿、胡麻等农作物。霍去病、李广、李陵曾饮马居延,由此出发征讨匈奴。霍去病多次率军击匈奴,所战必胜,赐封冠军侯,并留下“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豪言。李广却时运不济,“何知七十战,白首未封侯”,名震大漠的飞将军竟自缢屈死。而李陵则以寡敌众,据说已经撤到离居延海十几里的地方,但还是被俘了。也许正因为李氏祖孙的悲情色彩,居延的苍凉意象甚为浓郁。
两千年前的居延海近800平方公里,但还不是鼎盛期,居延海面积最大时约2600平方公里。在匈奴语里,居延是“幽静的天池”,是古匈奴居延部落的居住地。清朝乾隆年间,蒙元时期迁徙到伏尔加流域的土尔扈特人开始东归,历尽千难万险回到家乡,其中有一部就在居延海定居。而今额济纳旗的牧民,大都是土尔扈特人的后裔。
上世纪30年代出土的居延汉简,传达出居延在西汉时曾是产粮区的重要信息。这实在匪夷所思,因为上世纪居延海曾经干涸,加之降雨量减少,植被退化,成为沙尘暴源头之一,对华北包括京津地区造成很大影响。上世纪60年代末,有很多天津知青在额济纳旗下乡,后来他们编写纪念文集《居延情》,并送我一本,我视若珍宝,至今仍存于书架之上。文集里有不少他们在胡杨树下骑骆驼的照片,这恰好印证了居延是骆驼之乡的美称。这些知青朋友曾跟我描述当年的情景:居延海分东、西两个大湖,知青下乡时西居延海(嘎顺诺尔,知青称为西海子)已经干涸,东居延海(苏泊淖尔,知青称为东海子)还有些水面,但已呈逐年缩减之势。如此荒漠之地,很难想象曾是产粮区。好在本世纪初,一项保护居延生态的规划开始实施,弱水额济纳河不再断流,居延海不再干涸,濒于灭绝的胡杨林也焕发了生机。
胡杨林与居延海有着生死攸关的联系:没有居延海,胡杨林无法生存;没有胡杨林,居延海也就失去了活力。据说胡杨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朽。在中国,这种生死三千年的神树,形成规模的只有两处,一处在塔里木,另一处就在居延海。我有幸在塔里木见过胡杨林,所以更期待居延海的胡杨景观。
前些时候与朋友聊天,得知他在阿拉善盟做生意,顺便问起居延海的风光,朋友什么居延海、胡杨林,一概不知。我忽悠他说那地方必须得去,我说都到阿拉善了还不知居延海,近在咫尺,你都成笑话了。百闻不如一见,朋友终被说得心动,于是我们击掌为誓,预约居延海。待来年秋天,沿着张骞、霍去病、李广、李陵、王维的足迹,去欣赏居延海的金色胡杨,感受汉简的温度与灵性,揣摩老子的智慧和眼光。
因为,居延有太多的传说,太多的神秘。
作者:王爱英
(本文来源:天津网-天津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