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太他特么快,活着活着就老了!
我仿佛还看见我妈精神抖擞地操持家里的事儿呢,这才几年呢!我妈就已经老了!
记得我妈对弟弟和我说:“你们觉得你妈是个啥?动不动就问,我妈撩哪儿去了?妈你从哪儿蹦出来的?你们觉得你妈是个猴儿吗?还连蹦带撩的?!”
其实我们还挺委屈的,因为我们心里我妈就是个中心泵站,是个永动机,家里有了我妈,事情不管多难就迎刃而解!顺便说一句,我们家很奇葩,我管母亲叫我妈,弟弟管她也叫我妈,所以新媳妇进门的时候都很奇怪,说你们是亲的吗?怎么各论各妈呢?这个问题我也说不清楚历史沿袭,这是我们家极少的几个未解之谜之一。
就这么着,我妈也老了,老得让我辛酸。
我记得我上大学的时候有阵子忽然就文艺了,学着《读者》上的腔调给我妈写了张生日贺卡,上面是我那难看的字写得一首破诗,称赞我妈是棵大树!后来都好多年了,我倒腾抽屉的时候偶然又看到这张贺卡还被我妈珍藏着呢,我没好意思多看,赶紧又塞回去了!我是个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情感体验扭曲,个人世界冰冷,跟格陵兰冰盖一样神秘无解。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来到这个世界上,我觉得并不好玩,这个荒芜的世界有点危险,很费力气,还多亏我妈揪巴着,让我好歹感觉这世上还有些温暖,有可留恋的地方,我觉得孩子在某个阶段都会困惑自己的父母干嘛把自己弄到这个危险的星球上来,但是没想到自己这个阶段这么长,都快50年了还没闹清楚呢!不仅如此,还得继续费心告诉自己的下一代以一些冠冕堂皇自己都不相信的说法糊弄自己的孩子,这很不好,可是我没法儿!人都是这么回事儿!
在家里,最惊悚的一件事情就是陪着我妈看相册,我妈耐心地翻看着我自己都觉得不堪入目的过去一张张回顾给我看,搞得我无地自容,恨不得化名土遁了,不过看起来我妈一点没有看不起我们过去的意思,仍旧是津津乐道,搞得我道德观都颠倒了,真是属那老话儿叫做屎壳郎也夸儿香啊!
来奥克兰后没多久,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家里人,尤其是我妈,我想伸手去抓,可是都是虚空,浑身汗我醒过来再也睡不着,我想我体会的就是生与死的感觉。如果距离足够远,再怎么惦记也没用,够不到,摸不着,感受不到呼吸和喘气,无论是微信还是电话都是扯淡,全都白搭!可那又能怎样呢?能做的只有硬起心肠继续伪装做人,除此之外徒呼奈何!人就像一部巨大的机器上的一个零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机器转动起来,你就只能看着自己在旋转,距离你原来的位置越来越远,更可悲的是你无法左右自己,只能跟着旋转。
我妈懂我,每次聊天都要用很晴朗的声音,找自己最有精神的时候来,其实我知道这不是真的,我甚至害怕接到我妈的呼叫,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如何面对,如何处理这种遥远的关系。
惦记,是一种血与肉的链接,它会感觉到痛。
我最气的人是我老舅(请老舅不要生气我哦),因为他教会了我妈用微信,从此我再也不能想说啥就说啥了,我发个什么东西都要想想这要让我妈看见了会不会担心?会不会想歪了?会不会哭?我很想把我妈拉黑了,可是不敢,怕我妈揍我!(虽然她早就揍不动我了!)
母亲节又不约而至,节日也是我最痛恨的一样东西,比我儿子的假期还遭我恨!我想率领儿子给父母磕个头,又怕对着手机磕头会被人笑死,唯一能做的就是哼哼唧唧地说一声,母亲节快乐,保重好身体,等着我回来!
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灰太狼也这么说的。
《妈,母亲节快乐!》作者:天舒(散文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