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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清剧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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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清小别离剧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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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清写真 |
搜狐娱乐讯 电视剧《小别离》播出后收视一路高攀,亦在豆瓣评分中得到8.0的高分。人们乐于在这部电视剧相伴的半个月里日日按时守候于荧幕前,并在随剧情发酵出的社会问题里剥茧抽丝找到与自己有关的部分,自省、讨论、寻找困惑的答案。《小别离》中那个“中国大多数妈妈”的扮演者
海清在这一遭创作角色的前前后后,借角色童文洁的言行与所思,重新审视了自己——作为一个十岁儿子的妈妈,一个已经演了十余年戏的女演员,该怎样在每一个选择里得到纯粹的自由与逍遥。
“哪怕他不开花,都不会减少一丝一毫我对他的爱。”
海清决定参演《小别离》的原因特别简单,一个是“师父”黄磊的加盟和力荐,一个就是“小别离”三个字——她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别离”就是生活中她与家人、儿子最日常的所在。童文洁这样的妈妈,海清在实际生活中也常常见到,她有时候上网,会到看到很多孩子对父母表达不满。“很多的孩子不爱父母,父母不爱孩子,我说的这种不爱不是真的不爱,是方式上的不爱,他们心里很爱,但是他们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方式,完全与爱背道相驰——就是要控制,要按照他们以为成功的方式来对待孩子,哪怕他们自己很不成功。”
进《小别离》剧组两天她就觉得自己“演不了”,“演完两天以后我发现角色有角色的逻辑,而这个逻辑总结来说就是’抽疯’,分数就像她的开关一样,分数好坏高低直接决定着她的言行。”海清说自己演不了,是因为这种状态和当下她的心境实在不相符。“最难的一点就是,我不害怕这个角色,我特别知道这个角色应该怎么演。很多的妈妈都会像童文洁这样的,所以我会特别能够了解这样的妈妈是怎么回事儿,因为我一直在说,我不要成为这样的母亲。”
海清信仰爱,但是也要求自己,在对待孩子的时候,绝对不能以爱的名义捆绑、逼迫。
“最糟糕的父母就是拿自己的孩子跟别的孩子比。花园里面需要万紫千红的各种各样的花,要不然这个世界得多枯燥?有的花开得早,有的花开得晚,还有的花,就是不会开,但不开花,它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海清喊儿子“蛋妞”,常在微博上零星记录些她与儿子相处的趣事。
去年,他们一起看电影《火星救援》回来,海清买了很多花草的种子给儿子“蛋妞”,和他一起栽培。种子大多长势喜人,只有其中一个小种子,就是不发芽,儿子却偏偏对它最好,一直把种子放在他身边,上学也要带着,每天都在等着它发芽。后来所有的种子都开完花了,很漂亮,那个小种子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海清想把这个不开花的种子扔掉,蛋妞不同意。入冬了,他们一家去澳洲度假,回来后一进家门,蛋妞就惊呆了,小种子冒芽了,他马上就都哭了,激动得不行。
“这是他教给我的一个道理,我要做这样的母亲,哪怕他不开花,哪怕它永远在土里面,不出来,都不会减少一丝一毫我对他的爱。”海清说,现在每每讲起这个故事,自己眼圈还是会忍不住发酸,想哭。
“你不是在跟他一个人作战,而是跟一群小男孩在作战。”
海清清醒、理性。她知道作为母亲,总是感性多过理性的,所以就一直要求自己多看书,多学习。前阵子去台湾客串黄磊的《深夜食堂》,除了演戏,其他时间几乎全泡在书店,找教育孩子方面的书。“孩子九、十岁开始,会有一些强烈的自我认知,会开始跟你对抗、反抗,因为他有群体了,有社会了,会互联勾连,他们会稳固彼此的认知,所以你再去干涉他的话,就等于你不是在跟他一个人作战,而是在跟一群小男孩在作战,很多父母不知道这一点,他们把这事想简单了。你能改变今天他,你能改变他周围的环境吗?你改变不了。”
而她在这一路来所做的,就是不逃避问题,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从最初建立和稳固与孩子之间的相处规则。她会在蛋妞很小的时候就与他约定,“犯了错没有关系,你只要诚实,就可以免除一切责罚。”不冲孩子发火,发火伤人伤己。“我有一段时间心情不好,跟他吼过两次,然后他画了一幅画我好难过,他画了一个妈妈坐在那边,有三个鼻孔,还给那幅画起名叫:《咆哮的妈妈》,那次以后我不再也不跟他吼了……你得搞清楚,发火,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恨和不满,还是为了教育和警示孩子?”
不窃取他的秘密,不看他的手机和微信。“我跟他很好,他喜欢谁都会跟我讲,但是他说妈妈这是我的秘密,我不想说,我就绝不会再问。我的孩子对我来说,是一个透明的,有什么意义呢?”她也不避讳告诉他一些世界的真实现状。“我们现在的孩子,不怕他不善良,就怕孩子不认得坏人,谁敢说这个世界没有坏人,谁敢说那么好运,碰不上?”她不把儿子放在绝对安全的保护罩里,而是放手让他去经历错误,甚至危险。“相对于正确而言,错误才是我们与生俱来会遇到的,犯错,再改正,如果没有这个过程,久了,我们就习惯了要不停在外人面前掩饰我们的不好。”
“外婆一生活到老学到老,九十多岁了,在看龙应台的《大江大海》。”
海清出身南京书香门第。外婆曾经是南京国民政府的速记员,后来负责印刷刻字,写着一手娟秀的小楷。外公更是格外偏爱她。外公家是京昆世家,外公是家里老幺,格外爱好文艺,留过洋,重庆美专毕业。原来经营着两个工厂,后来一心想拍电影,就把厂子卖掉了,真的去办电影公司,却最终没有什么成果。海清七岁就演了电视剧,外公为此一直自豪不已,“他说家里这么多人,就我遗传了他。”海清上小学时即开始被要求定期和外公、外婆通信,信都是写在竖版信纸上的。她还记得外公每封信的开头都是,“见字如面。”而她写给外婆的信,常常歪歪扭扭,有的字不会写,就以拼音代替。“外婆一直在说我,字难看,字难看,字难看,得练字……”
而外婆又是极幽默的,活到九十八岁高龄,一直到九十六岁了,还喜欢和人开玩笑。“她看见有一篇和我有关的报道说,回来就说我,这个演员不三不四。我当时想我怎么不三不四了?她说,你不三不四,因为你二呗。”“她看见我穿牛仔裤,都破了,上面洒着白漆图案,她过来问我,你现在拍戏挣多少钱?我说挣挺多钱的。她说你故意要做的让别人觉得你很穷吗?我说为什么,没有啊?她问那你们家在装修吗?我说没有在装修啊。那你为什么穿成这样的裤子?我说这是时髦,我外婆说,你要注意,你是公众人物。我说这个款式现在很时髦,她说,时髦的东西都会变成不时髦,规矩是最重要的。我当时心想老太太太厉害了。”外婆一生活到老学到老,九十多岁了,在看龙应台的《大江大海》。
海清说,家族里的女人都“强势”,外婆,妈妈,自己。当年无论是跳舞和考电影学院,主意都是海清自己拿的。家人一度不同意,甚至用各种方法阻挠。父母那时候不想让海清去学跳舞,学校录取通知书来了,他们就藏起来。直到距离报到还有两三天的时候,她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就觉得自己肯定没戏了。结果真的“见鬼了”,有一天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去翻家里书柜最上面一本特别厚的百科全书,被爸爸藏在里面的录取通知书就这么掉了出来。
“是命运让我去拿的,我一直认为是这样。我爸妈看到我翻到那本书觉得不可思议,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妈看我爸那个眼神,里面就写着’你为什么不放好一点!’,我妈气得快不行了的那个眼神。”那天海清大哭一场,后来爸妈也有点犹豫,给你外婆发了一封电报,让外婆作主。外婆说,让孩子自己作主。成名之后很久有一次,海清向外婆问起当时她为什么这样回复,外婆说,“他们的人生也不是很成功嘛,他们自己都做了自己这辈子的主,为什么还要作你的主?”
蛋妞的事情,海清认定了,将来也会让他自己作主,“我真的是希望将来他要做一个人生重大的决定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我爸爸妈妈一定会支持我,而不是说我要怎么去说服我爸妈,我不希望成为他成长道路上的障碍。”
“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自由的地方,这些能够瞒的过观众,瞒不过我自己,更别说逍遥……”
海清去年一整年都在拍戏,忙得有点“错乱”,所以今年缓下来,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开工,也是想借机会,把眼前的事情一桩一桩捋捋清楚。她知道自己是快不起来的人,也不需要那么多人爱她,自己爱自己,就足够了。
她也在这些年里渐渐想明白很多事。无论演戏、看戏,都是自我和角色之间的事。“你喜欢那个角色,其实喜欢的是你自己;你若不喜欢,那让你不想直视的,其实也是你自己。这些都是观众和角色之间的事,和演员无关。”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几乎很少和观众作直接的交流,很少接受采访,讲自己的事,她还是愿意通过角色和观众交流。“我的角色是我的角色,你看到的那个角色,是你生活中的角色,我们会有一些重合,但我们没有办法做交换和替代……你喜欢,我会演;你不喜欢,我还是会演。”
海清窝在茶室的藤椅里,幽静的音乐在耳边似有似无。见面的前几天她因为几地奔波生了重感冒,嗓子发炎到几乎说不出话来。来赴约时也没好透,穿着一身棉麻质地的格子长衣长裤,闲适得像在自家客厅。房间很大,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她说话的声音依旧轻曼,含着,有南方女人的温润,亦不乏坚韧。
讲起儿子蛋妞海清总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之间太多美好动人的事情,她说要找个机会好好记下来。而说起表演和生活,眼帘却不自觉低垂下来,沉静入心。这些年他接受了一件事,每个演员的外在、说话的声音、眼神、对一样事物的反应,就像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一个角色,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演法,只属于个人,学不来。所以现在她相信,与其从外部改变和学习表演的技巧,不如从内在去锻造自己。“你的心态改变了,外部自己会有变化。这是两条路。”她并不是要刻意去突破什么,只是想在“往外走”和“往里走”里,选择后者。
“每个角色像一个笼子,你在里边。有的笼子你很好控制,稍微一伸展。笼子就会按照你的形状变化,那就是非常容易上手的角色。有的则完全不一样,你进到笼子以后发现,笼子不合适,让你要很痛苦地去扭曲自己。”相比于这个比喻,海清更希望达到的是与一个角色完成“气息”上的交换与互融,“它不是笼子,而是一股气,就在你的身体里头,就是长在你心里的。”
过去她向往一种创作的境界是自由,后来了解到,有一种比自由更高的境界叫逍遥,很吸引她。“我在戏里面尽量做到自由,但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自由的地方,这些能够瞒的过观众,瞒不过我自己,更别说逍遥……”
逍遥曾经有过,是在她小时候跳舞的时候。“每次跳舞去拿奖的舞蹈我都从来不编排,我哪知道我要跳什么,我听见音乐一响,想跳什么就跳什么了。”七岁的时候,六一儿童节全校比赛演出,她当时就是这么跳的,拿了奖,老师说这孩子真好,给她配了四个伴舞,要排演《阿里山的姑娘》,海清和老师说,你不要给我排,你排她们的,不要排我的。“我小的时候跳舞是逍遥的,后来长大学了好多东西,规范动作什么的,那个境界就再也达不到了。”
现在她最享受的,是蛋妞在家里玩儿,一块“演”。“我们俩演两只狗,流浪的狗,还不能说话,就得让看的人知道我们俩很饿……还演沙漠,一阵风吹来,我就把屁股撅起来,跟蛋妞说,你看沙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然后一阵风吹来,沙子散了,我就在床上滚,他可爱跟我玩这个游戏了,滚来滚去,滚来滚去。然后他有时候会特别坏,突然一下他自己冲起来,坐到我屁股上,沙子平了。”夏天,洗过澡,不开空调,两个人就趴在床上,可以一玩玩很久。
海清知道,自己期盼的那种天然的逍遥,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
她现在时而会想起大学临近毕业的时候,找不到工作,迷茫,天天去教室里看电影,看到《8又1/2》里面那个男主角特别不开心,想去寻求人生的答案,他找到一个神父,问他,为什么我觉得我的人生这么痛苦,为什么我不快乐?教皇说,人生本来就是痛苦的。这一句话,让海清思索好久,“我害怕这句话是对的,但我又预感这句话可能是对的。”然后她就去找“师父”黄磊,也问他,为什么人生是痛苦的?“他说,对啊,所以人在不停的寻找快乐。”
那一年,海清二十一岁,突然知道了生活的真相,后来她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想证明这个真相是错的,“然后今天你发现你无法证明这个是错的,你越来越觉得这句话是对的……越来越清楚人生是由太多的苦组成的,所以会更加珍惜。”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海清突然问爸爸,人为什么要死?人死了以后去哪?那我的心到哪去了?我会变成鸟吗?还是我会变成泡泡?我爸一个都答不上来,说,要死也我比你先死。
儿子蛋妞在三岁的时候,有一天下午在外面玩,玩完回家,一路上脑袋蔫蔫地搭在海清肩头上,她问蛋妞,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不高兴了?蛋妞小声自言自语说:“我活着有什么意……”海清一直回忆,却越发不慎确凿,到底儿子当时说的是“活着有什么意思”还是“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就觉得太奇妙了,一个三岁的小孩怎么会说出来这样的话来。我说妈妈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在哪,妈妈也在找,我说如果妈妈先找到,妈妈告诉你;如果你先找到,你告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