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转乾坤955
蒲公英
南太井蛙
今年的春天比较冷,近十二月了,晨昏俱有寒意,但一种黄色小花却到处可见,它长在草地上,阔阔的叶片几乎贴近泥土,细细的长茎上开着黄花,它的花期极短,不久便结果,变成一白色绒球,若有微风轻拂,又或是由人摘下吹之,便散为一颗颗毛绒绒的小白伞,在空中飘忽不定远去。
这便是蒲公英了。
它并不起眼,却无处不在,记得很多年前《读者文摘》刊出一篇写蒲公英的文章,记述这种看似娇嫩无比的植物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几乎在任何环境都能生存,而且还别具一格,譬如说它不须藉助外力就可以进行生殖循环,子房产的种子毋须授精,便能发芽生长,可以说蒲公英是大自然里的「单身汉」,能够周而复始自行繁衍。
它的种子在风中看上去轻飘飘,一旦落地生根就深入泥土,蒲公英强韧的根部可达四、五十吋长,这使得它耐得住苦旱,也极难芟除。这种草斩得了却除不了根,即使深挖下去一呎,残留的根仍然会再度长出新茎。
除了根深蒂固,蒲公英狭长的叶子佈满锯齿,没有叶柄,直接从根部生出,紧紧贴近地面,挤得旁边的其它植物无法如常生长,因为叶片贴地,其味又苦涩,食草动物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既吃不着也嚥不下。
毛茸茸的蒲公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一口气吹去,便在空中四散,轻盈远去。记得青年时代和蛙妻去广州白云山,在松林旁边发现一片蒲公英,心急採下讨她欢喜,偏偏一扭断花茎,走了几步蒲公英就四散,只好折回再採,但还是散了,如是几回,都失败了。她发现了便走过来,摘了两朵,一朵递与我,另一朵用自己的小手捏住,奇怪的是那蒲公英却没有四散。她便与我并立在山顶,一起吹气,许多白色的小伞向幽谷徐徐飘去,离得很远了,还在阳光中闪着亮光。
「这些能飞的小伞,每一个都可以成为新生命,来年下面的谷地,不知又会生出多少蒲公英……」我对蛙妻感叹道。
那年的秋天,我们就离开了中国大陆,没有机会再去白云山吹蒲公英,不知天高地厚,世途艰险,一心只盼望在远方找到新生活。
弹指三十多年过去,我们像蒲公英飘至南太平洋,再从这个岛飘到那个岛,尔后把根深植入这里的土地,抵挡住乾旱与风雨茁壮生长,如英国桂冠诗人勃利吉斯吟哦的那样「蒲公英花瓣蓬鬆,饮烈日之炎燄。」在我们飘过的地方,见过许许多多的侨胞,一个一个都如蒲公英那般平常而无声无息,只从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地方飘来,落地,生根,成长,而且越来越多,呈现了多麽强韧可敬的生命力……
能飞的小白伞,飞到哪里,哪里就是家,每见它们都想到海外几千万的华人,无论有多艰难,我们都能存活,我们的人生不仅仅是故事,是历史,还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