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味忆趣---纽转乾坤883
南太井蛙
曹玉堂先生在《我和金马四十年》中,不止一次提到奥克兰的烧腊档,恰好手头有一篇洛杉矶美国文友转来的文章,作者乃一位在西关住过的广州人。这篇文章题为《失落的西关烧味》,这「烧味」二字倒是勾起我不少回忆,这些回忆己蒙尘封,所以渐为人们所澹忘,时间一长,象「烧味」这样地地道道的西关话,也就从广东人的谈吐中消失了。
《失落的西关烧味》的作者之前家住宝华路,故对「大元烧腊店」还有印象,而我几十年前住珠玑路,对下九路的「皇上皇腊味店」和桨栏路的「佳栈烧腊店」则比较熟悉。
以前西关的「烧腊店」,通常是三味俱全,以烧味、腊味两个品种为主,另搭配一些滷味,还有白切鸡、油鸡等,方称得上名符其实的烧腊店,不比今时今日统统都称「烧腊店」,其实大多数係有「烧」冇「腊」。
当下奥克兰一些华人的烧腊档,多只售卖叉烧、烧肉及烧鸭几个品种,很多档口并不见挂有腊味,如果改成「烧味档」可能更显得传统正宗一些,不过这是长时间的以讹传讹,恐怕也能将错就错了。
烧味,顾名思义是以明炉炭火烧之,包括叉烧、烧肉、烧排骨、烧乳猪、烧鸭、烧鹅﹔
滷味,则是以滷水滷之,有滷鹅掌翼、鸭肾鹅肾等。
广州人习惯「秋风起,食腊味」,所以腊味一般在入秋后才挂出,有腊肠、腊肉与腊鸭。腊肠的品质相当多,儿时的我特别喜欢「皇上皇」的润肠,若有此肠送饭,必多啖两碗,母亲通常一蒸就是两孖,供我独享。
那时家中有客到,母亲会差我去「斩料」,到了烧腊店的玻璃橱窗外,告知操刀的师傅须买的斤两,他秤好之后,手起刀落,一两分钟搞掂,然后倒入卷成锥型的牛皮纸袋摺好,用威水草一綑,再从小窗递出来,我的「斩料」任务就完成了。
母亲喜欢半肥瘦的叉烧,我则专食一段叉烧的头头尾尾烧穠的部份,觉得它又脆又甜,视为叉烧之精华,这个习惯从六岁一直保持到六十岁还没有改变。
《失落的西关烧味》一文中除了提到以上的「斩料」,还描写了「烧金银润」、「鸭脚包」与「烧金钱鸡」,我记忆中不仅未曾见过,甚至闻所未闻,有机会定要弄清一个究竟。
那时的烧味除了叉烧、烧肉、烧鸭、烧鹅,还有烧禾花雀,小小黑色一团,穿成一串挂在玻璃窗里,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那是烧鸡雏,禾花雀佐以烧酒,连骨带肉囫囵吞之,香脆鲜甜,实乃人间难得之美味,更远胜烧乳鸽。五八年底「除四害」,禾花雀陪着麻雀遭全民捕杀,烧腊店就鲜见有售烧禾花雀了。
烧味、腊味、滷味不仅在广州人饮食里佔重要地位,这几种好食的东西,都可以用来骂人,广州人责备儿女不成器会叹息「生旧叉烧好过生你」,有名无实称之为「冬前腊鸭,得个睇」,而上吊自尽则是「挂腊鸭」。
「滷味」与「老味」是可以相互不分通用的,广州人说「少你老味」,是在侮辱阁下的令堂大人。但自杀身亡的港星张国荣生前对「老味」有天才式的延伸发挥,这位有「哥哥」暱称的天皇巨星,一次被传媒记者勐呼「哥哥」穷追发问,忍不住怒骂一句﹕「哥你老味!」遂成香港流行金句。
烧味、腊味、滷味自此添多一味「哥你老味」,这都是题外话了。不过偶尔在这里食到呃神骗鬼的烧味,一招半式走江湖的老板还自称「正宗」,实在係坏了广州烧味的名声,真係忍不住想学「哥哥」那样骂一句﹕「烧你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