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涡浅笑--- 纽转乾坤874
南太井蛙
曾经很羡慕那些出海钓鱼的朋友,他们在摇晃起伏的甲板上如履平地,而我是晕船的,年轻时奉杰克•伦敦为偶像,样样都学他,从读书自学写作到拳击,喜欢他那铁汉的刚毅顽强,喜欢他对世俗名利不屑一顾的游戏人生,但只有一样学不了他,就是当一个水手去航海。读过一部记写他生平的书,叫做《马背上的水手》,我很欣赏这句﹛马背上的水手」,从此自己坐在家裡也可以做一个「书桌边的水手」,不必受风浪颠簸之苦,多好!
在纽西兰因为晕船少了一乐,就是钓鱼之乐。幸得友人点醒,既不能海钓,但仍可矶钓,遂起了加入钓者行列之意,张罗一番也戴上渔夫帽,扛上鱼竿,学起钓鱼来。
钓鱼要有几个条件,一是馀暇,二是心情,再就是必备的渔具了。
所谓馀暇是要有充裕的时间,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而心情则是指閒情,垂钓是一种逸致,如无閒情,岂有逸致?!渔具则有基本必备的几样就可以了,鱼竿从几十到数百一根的都有,对于初哥而言,能用则可。
大多数钓者以鱼上鈎那一刻为尖锋时刻,鱼越大兴奋度越高,满足感亦更甚。我则不然,有点像袁世凯在家乡垂钓一样心不在焉,他钓鱼是以退为进,静候朝廷请自己出山施展治国安邦鸿图大志,并非真的归隐。我心不在焉,是因为爱看景致,此外还听音乐,更喜欢握一卷书坐在水边细读,对于鱼竿的动静反而不那麽在意了,有鱼上钩自然好,但是坐上半天冰盒里未得一尾渔获,亦不懊恼,享受的只是游戏的过程,在等待中学会耐性,掌握适度收放的奥妙,更懂得如何通过这种游戏,悟出某些道理。
譬如说钓鱼时自己面向大海,你会见识到这片蓝水的深不可测,反覆无常,直到如今人类仍未窥见它的全貌。
每从它里面钓起一尾鱼,我们有没有想过感恩?又有没有想过自己和海洋是一种甚麽关係呢?
也许作为钓友之一的你会觉得去想也是多馀,钓鱼就是钓鱼,管它甚麽关係不关係,但有些人例如作家海明威,就会更深入去思考人与海洋的关係,在他的代表作《老人与海》中,海明威这样写道﹕「他每想到海洋,老是称她为lamar,这是人们对海洋抱着好感时用西班牙语对她的称呼。有时候,对海洋抱着好感的人们也说她的坏话,不过说起来总是拿她当女性看待的。他们提起她时,拿她当做一个竞争者或是一个去处,甚至当做一个敌人。可是这老人总是拿海洋当做女性,她给人或者不愿给人莫大的恩惠,如果她干出了任性或缺德的事儿来,那是因为她由不得自己。月亮对她起着影响,如同对一个女人那样,他想。」
如果你像海明威那样既有文学艺术的情怀,又加上几分哲思,把大海当做女性,钓鱼就成了一种游戏兼带有情感的交流,试想想能跟一位捉摸不透的女人相处大半天,毋论晨昏晴雨,有鱼无鱼,都不再是一件乏味的事情,反而乐也无穷了。
初学钓鱼首日,清晨六点多已到了卡瓦卡瓦的一处码头,因为途中见漫天朝霞美得醉人,又掏出相机拍了几张,耽误了潮汐,但这处码头水深鱼多,仍有好几个钓位,道过早安便都是钓友了,五个钓位上的钓友,分别是韩国、日本、西萨摩亚、华人与Kiwi五个族裔,稍后又加入了一位,是毛利人,刚好凑成半打。小小一处码头上钓鱼的人,就有这么多不同族裔,纽西兰的确是个多种族国家。
钓友们分别面授机宜,手把手教会我们抛竿,但是奇怪的事还是发生了,除了我们不断有鱼上钩,蛙妻大呼小叫摘钩取鱼,如获至宝,而几个职业级钓友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没有表情和反应。几个小时过去了,我们钩到了十几条,他们一条也没有,分别默然收拾渔具悄悄离去了。
回家后一位钩友听我们兴奋叙述首战告捷经历,又瞄了一眼渔获,澹澹说了一句﹕「他们跟你们钓的不是同一类鱼,今天你们钓的全是Yellow Tail,而真正钓鱼的人目标是Snapper。」
懂行的钓友,期待大海奉上热吻。我的要求其实很低,仅仅梨涡浅笑,我已感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