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迎新--- 纽转乾坤866
南太井蛙
这是纽西兰一条极普通的小河,宽不过十来尺,从克里夫顿村庄后面流淌而过,两岸是茂密的水草,伫立着几株高大挺拔的檞树,透过浓密的绿荫,我望见河畔人家的屋顶,一雨过后,深褐的瓦片洁净如洗,有晨起的鸟雀在上面跳跃逐戏。
小河之水为夏绿所染,清澈碧翠,在早上的阳光里,闪着波光向大海流去,我见到的这段河道,目光所及之处几成直綫,无曲折之势。小河不同大江,大江取其浩荡奔流,须阔且直,才显气势,而小河则要弯弯,蜿蜒迤逦,再配上青青山岗方现出美,所以我说它景色平平。
当地村民用原木修了一个小巧的码头,还有供人野餐的桌椅,这些都在老橡树绿荫的密蔽下,浓浓绿意,柔柔和风,适宜在此静坐遐思。
小村富庶,乃流着蜂蜜与牛奶之地,今人有的已将农地改作休闲,沿河两边的山野里,幢幢房舍里都蕴含着几代人积淀下来的安逸富足,有着一种豁达的与世无争。村民们经过了新年倒数彻夜狂欢仍在梦中,河畔却己响起二零一五年第一缕晨曦里鸟雀的歌唱。只惜夏树绿荫太浓太密,简直见不到它们倒底欢唱在哪一处枝头,只闻此起彼伏的一片天籁,在清爽的空气中萦绕迴响。
选这一方淨地迎新,除了是路边停车的即兴使然,实在也是受了小河流水,岸边草木以及晨光中鸟鸣的感动,「多年来我一直是大自然的崇拜者,如今我又来此礼拜,依然甘之如饴」浪漫派诗人华滋华斯的诗句,正道尽了我心灵与感官是如何顶礼膜拜大自然的。
对着镜头发出新年第一抹微笑,我笑自己在红尘里出尘,我笑年近古稀却注激情入生命澎湃不息,更笑世人动辄妄言年长老朽,形容枯藁,忘记了涉世愈深愈能领略人间风采,更狂热愿意为至真至爱倾其所有。
且看那足下水波流淌,破碎的天光云影里,闪现的可是人生最难忘的吉光片羽?!
且听那风中鸟雀的晨歌,颂唱的可是多少磨难就能生出多少的勇气与果敢?!
我对蛙妻笑言﹕今天,不过是三百六十五日的结束与开始罢了,人类如此隆重迎接新年,又放烟火又倒数,其实很荒谬。对于存在亿万载之天地而言,此刻只是夜去昼来的又一天,草木花开叶落,蝼蚁朝生暮死而已,没有甚麽特殊意义。
过去一年生活里发生的事,都过去了﹔未来一年,该来的始终要来,我们或许无力改变,却能够以不同的心态应对。
有一段杰克‧伦敦的话,我从少年时代就记住了﹕「那种一心想探索事物真相、追究基本原理的人,在全世界像摩斯之流这类人的客厅里是找不到的﹔也很难想象,这种人正如那寂寞苍鹰,高高远离大地以及地面上的芸芸众生,独自在蔚蓝色的天空翱翔。」
做一隻苍鹰搏击长空是大志,但光有大志还不足以高飞,还须有一双翅膀,它就是学识才华与理念信仰,只有具备这一双强有力的翅膀,我们才能离开自己匍伏蠕行的尘土,飞向高处远方。
母鸡飞及屋顶往往亢奋地咯咯大叫,鹦鹉学舌几句领受颗粒奖赏便摇头摆尾,凡有翅一族并不都是鹰隼。在世匆匆几十年,无人可知自己能飞多高多远,翅膀或力有不逮,但活着就要继续奋力振翮,尽一已之所能向高远处飞。
这是一种追求,是不可以捨弃与违背的--------在纽西兰这座上帝的后花园,以美的心灵与美的生活方式,让生命变得更美好!这,便是我今年对自身的期许。
在河边树荫下,与蛙妻饮罢一壶咖啡,那河水已经漫涨了起来,原本露出的水草渐没入水中,从上游划来的一叶轻舟在我俩面前无声滑过,一对划桨的年轻男女的金髮,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因为逆着水势,他们划得很有点吃力,但不远处就是大海了,小船因了这难以抵挡的诱惑,如一条渴望回归大海的鱼儿,加快了速度,瞬间消失在一河两岸的如画风光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