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薯之都
正如西哲培根所言﹕「旅行,于年轻人是一部份教育,于长者却是一部份经验。」在纽西兰南来北往旅行十载,于我而言,却是教育、经验两者兼有之,而且永无止境,四时更新。
北岛的达加维尔(Dargaville),曾经首度经过,却都是匆匆,今春再游,在小镇之外的「考里博物馆」盘桓良久。无论如何想象不到,这座看上去相当平庸无奇的木房子里,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收藏,边行边看不停,也用了两小时。脑海里塞满了维多利亚年代社会生活场景的画面,还有考里这种神木奇树的种种记载与展示,感觉上纽西兰历史上曾经有过一段辉煌的「考里岁月」。待进了达加维尔小镇,就发现她的全部精华都保存在那座考里博物馆里,惟留下一幢幢老宅古屋,从它们的鋳铁花窗和柱顶灰塑凋花装饰上,仍可回味追忆镇中曾有过的殷实与繁华。
昔日和伦敦与欧洲大陆进行木材树胶交易,保持金融业务的商号银行,今已均作他用,门庭冷寂。其中一座最华丽的巨厦,辟作公共图书馆,旁边还有影剧院,即使在这一处镇中心,仍是少见路人与汽车。驾车在镇中街道逡巡,那些按英国人传统划分的四份之一英亩住宅地,绿草如茵,上面盖的房子多是年代久远,几乎家家门前与马路之间的绿地,开满各色雏菊,紫赤蓝黄,七彩纷陈,显示出镇上居民有的是闲情逸致。
小镇因木材树胶发达,却未因木材树胶採掘罄尽而凋蔽,端赖蕃薯(Kumara)的种植成功。立在镇口的「蕃薯之都」木牌绝非自夸,这里出产纽西兰八成以上的蕃薯,有很丰富的维他命、矿物质和纤维,分红、金、橘黄三色,都是蕃薯,口感与味道却各有不同。那天买到一袋橘黄色的,特别甜,但口感又软又棉。
薯农种植收获机械化,种苗时拖拉机后面拖着一排八人座的播种机,由工人坐在上面往整理好的土畦中放下薯苗,同时可种八畦,自成一景。一些观光农场,还用拖拉机牵引一列小车,接引游人参观蕃薯田与加工厰。镇中维多利亚街上的Blah Blah Blah Café and Bar,供应各种甜味及咸香口味的蕃薯菜肴:烤蕃薯沙拉,蕃薯春卷和馅饼。
壮阔的懐罗阿河流经达加维尔,据说河上可通行一千到四千吨的轮船,宽阔的河面浊浪翻滚,使它跟纽西兰那些平缓而清澈的河流相比,显得更桀骜不羁。
而在小镇付近的Baylys海滩,可以发现可比美九十哩海滩的另一条「水上高速公路」,两地惟一区别是这里的砂子全是黑的,而九十哩海滩是金色的。西海岸风景的野性之美,在这里呈现了她的恢宏与荒凉,崖岸寸草不生,且状极怪异,从塔斯曼海吹来的海风,呼啸强劲,裹挟着盐末砂粒,抽打在脸上,我逆风而行,惟见孤零零一隻信天翁,用牠那巨大的翅膀挑战风浪,尖厉的叫声在空中迴嚮。飞经我头顶之时,它用锐利的目光瞟了我一眼,人鸟四目交接,电石火花的刹那,我觉察到这大鸟传递过来的召唤。
诗人波德箂尔在《信天翁》这首诗中,吟哦被人捕捉到甲板上的信天翁,拖着翅膀,笨拙而虚弱地移动,遭人呵斥戏弄与侮辱……
亚伦‧狄波顿认为这是诗人在暗喻自己蒙受世俗中人误解轻视的折磨,而被人忽略本身就意味着被忽略一方的优秀与杰出。一个人没有得到他人的理解,恰恰表明在他身上有许多东西尚需理解。
因为「诗人不能走路,是因为他长着一对巨大的翅膀。」
西海岸一处海滩,遇见这一隻鸟,看到它振翮高飞,才明白为何有些人总是不愿意在地上匍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