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社告知我,稿子发到21日即可,要放三个礼拜年假了.我心头一惊:怎么又到了岁末年关?
经典中文课也到了这学期的最后一堂,教务长晓君在安排策划与学生的一堂欢会. . . .
算算,我能有一个月的休闲时间───私下仍有许多活儿要准备:年节与元宵的两场重要京剧演出要仔细排练琢磨,下学年的经典课要更深入地有序地安排课程内容(我把下一年的授课内容分成四个阶段去探讨:一是从先秦到汉初,二是全汉,三是全唐,四是全宋;至于元明清与现代文学,再留到下一年了),这里面的规划细拨,就会花上至少十天的工夫──一个月假期完全不够我用.
这个年纪的我,日子已经过得很有程序感了,每天的生活行程在一个渐渐稳定的程式中蠕动着前行(内容不排斥是有相当的多样与变化),但节奏必须是沉稳与渐进的.大起大落的板块式挪移已经负荷不起也不喜欢.满足地说:我的生活节奏我自己掌握,且愈来愈能掌握得如意自信.
与已往年青时的岁月不同的是:生活的色盘中留白处多了些:懂得找机会躲懒! ───这可是我一辈子都在寻找的生活方式:能固定小睡片刻午寐,能有连续的时间看读上一两小时的书,或玩玩电脑;能把买来存放好久的影碟有时间取出观看,能把心底里仍冲击的话语狠狠地记在笔记里大鸣大放,少了所有顾忌───最主要的是:能够推托掉许多不愿意参与的聚会,自己给自己的心意做回主──以前,经常拉不下这个面子而勉强了自己.
人际交往仍免不了,但是我会先行估算评量:如果是道不同者即不相为谋;如果是能谈到一起,且谈的是我愿意述及之事,则能持续交往发展情谊,否则毋须要勉强,这对他人不公平对自己更吃力.
这个岁数,并不期待太阳底下的新鲜事情出现;倒是一件件事出来都能看出内质与究竟,心下的淡然加强不说,伴随而来的宿命观察也有了定见──这是自己都讶然的生活收获.
你问我:心里头可还有任何褶子嘛? ──不能说没有.但我用心去看,马上就能分出那些褶子是自己去挖出来的,那些是无谓的,那些早过了是自己忘了去移除.
放不下的私心也还有:仍强烈关心亲眷安好及家里的猫呀狗儿呀的饿饱.每天给亡母念的心经,这回子竟然开始了念一句想一回,想一回愕一回忏一回──以前的岁月,都是唏哩叭啦背完了事───今年的岁末年关时分,检讨回顾间,刹那里,懂了我八来年每天念的是什么内容,说的是什么深意.这时候若有眼泪,竟成了多余与浮滥.
小时候非常辛苦地忙这忙那,熬着数着,才只过了几周几月,六岁长到七岁如煎熬了一生一世;21岁过22岁生日时也觉得自己的生命彩盘中永远出现不了黑灰与姜黄,听说”老”这词,都会羞赧地歉然微笑,觉得自己是”为赋新诗强说愁了"──今天,我披着一身的黑灰与姜黄,漫漫在他人的灿彩鲜丽里静歩着,只觉道自己的黑灰与姜黄是多么的安详与宁静;色调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还能拥有某一色彩,除了感激与珍惜之外,只觉着福气.
再完成几些事,或再书写几年心意,应该可以给自己打打人生的分数.希望多些安心少些遗憾,则无所求也.
一年容易?春风容易秋黄容易,叹息容易心恸容易,但用全副的智能精力谱写一生的色调,不那么容易!许多事都不在掌控之中;待攒足了掌控的筹码,能够掌控到的资源也所剩无几了.
这就是人生,还算是人上人的幸福的人生.
对着侃侃大声唱着:[一年容易又. . . ]的人,我给予祝福的微笑与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