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周介绍红楼梦,再把一些过去的旧资料找出整理一番,蓦然见到几本书里有些特别的红学见解分析家,其中一位作者的名字闪入眼帘,倒教我一时怔痴了起来:好久没想起这位先生----走了好多年了吧?
就是高阳----这是早期一位台湾的文化宝库学者,红学专家也是,清史专研也是,一大撂的著作等身多是有清一朝的稗官野史,却都是严肃地紧扣着正史再予以补遗.----当年在还慎捧传统华夏文化的台湾,有第一清史的尊奉.移民纽西兰,我绝不会落下高阳的书.现今书架上高阳的作品占了整整一排(金庸的也一排,二月河的只有半排---我喜欢有经典的野史),他的著作我收的计有:清朝的皇帝(2.3),母子君臣,瀛台落日,清宫外史(上下),玉座珠帘,胭脂井(上下),胡雪岩(上中下),红顶商人,灯火楼台(1.2.3),曹雪芹别传(1.2),凤尾香罗,金缕鞋,苏州格格与水龙吟(上下).....
当年,那是台湾各大书店的镇店宝书----现在,由于文化环境的低落与政治有意操控,这些书都隐身名山不再出现了.
事实上高阳先生与我还是有相当情谊的忘年之交.我最早进入台湾联合报任职的单位,是当联副的编辑.那时常见一位貌不惊人的老头儿低头进入联副办公室,同仁们对他十分恭敬.我问座位旁的同事冯曼伦(后来漫画家朱德庸的妻):[这是何方神圣?][天哪,你竟不知他呀?]冯曼伦吓得花容失色:[这是高阳先生呀!]
我们办公室里可到处卧虎藏龙(有一回我见着三毛来帮忙采访南美洲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时,也对她说过:你长得真像三毛!她咯咯咯笑得一口水喷出来,娇斥道:我就是三毛呀!---后来俩人成了好朋友,她一个劲儿劝我离开联合报专心写作,我没听,至今后悔.)
有时候高阳先生趴在桌上写稿(他给联副开了连载小说专栏"三春争及初春景"--也是红楼梦的衍绎长篇小说,我们怕他脱稿,强压至办公室写稿现交. )天晚了他饿了,会站起身来环视大家一圈,发问:[谁陪我出去吃饭?]没人应答,我马上站起身响应,竟迎来同事们一脸的同情像,搞不清状况.后来才知道高阳只爱吃忠孝东路二段大桥下一家餐厅---专卖狗肉狗肝狗心,办公室人人被吓过,只有我一个傻冒被"请君入了瓮"!- ----后来听说他收了张大春做干儿子,想必张大春也得横咽下这道菜肴,每回见到张大春竟忘了问问他....滋味如何!
有一天中午上班,发现高阳先生趴在桌上昏睡,办公室小妹过来小声知会大家:[高先生一夜未归,没睡好觉,请大家小声说话别吵着他. ]我奇怪地问:[干嘛不回家? ][没办法,]小妹小小声说着:[高先生昨晚回家前发现鞋子少了一只,不敢走出办公室,只好在这里躲了一晚! ]我听后脑子一冲紧才惊觉想起,昨晚趁高阳先生小寐之际,把他乱扔的鞋子偷藏一只到冰箱去了,下班匆匆竟忘了这档子恶作剧,太不该了.马上取出归整好.后来他见了也不说什么,反而我难过了好久,不该这么轻狂玩笑.
我曾写了一篇文章登在联副十分轰动叫好,连国立编译馆的人都来询问我可愿意将此文为他们所收录.我没有答应.高阳先生一直怪我不允此邀.因为是写妈妈与我的故事,我不愿意更张扬,妈妈已有些不悦.没想到高阳竟日日带着我那篇文,时时拿出来与他的朋友们观赏,他还为此文做分析评述.我心下感激,口里不赞一辞,却记得深了.
高阳老家是从安徽迁至杭州世居,称之:"横桥老屋",书香进至学官,祖上还进过军机.家人曾有七子登科的辉煌纪录,老家记忆中最多的是匾额与义庄.
难怪他的学养如此富厚深邃,那个年代就叫我们仰望之深,这个年代,也只好就此淹然.是时代的损失,是华夏文化的损失.
下周还有一堂红楼梦的讲课,如果高阳先生的魂魄能来指导我一下,给我提个醒. . . . .
P. S:有欲听课者,请径与张晓君联络,她的手机是:021-1719244.───这是次开放式免费听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