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里有三样学问是没有博士学位的──意即可以探究的底限无尽,一是中医一是京剧,一是红学.我何其幸也,终身钻研其二:京剧与红学. (双胞姐姐倒学了中医).
说起与红学结缘,非有意为之.小学六年级准备考联考之际,偷偷买了两本大书,一本是美国著名翻译小说"飘"(gone with the wind),另一本就是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红楼梦".那一个月又要准备考联考,又要躲着妈妈突检(她向来不准我熬夜牺牲睡眠伤害健康),而我又实实放不下那么好看吸引人的好书,于是躲在被子里用手电筒照着看完两本巨著(好在还是考上第一志愿台北市立女中,还是第四排列───姐姐是中南部状元).结果是:我的眼睛看坏了:本来1.5的视力,可以当空军飞行员的好眼睛,竟从此开始戴上了镜片.但是,为了红楼梦,我终身不悔.
在初中念书时,我们最恨的事就是早上升旗时段,那位老校长都会训一两个小时的话,眼看着队伍里一个个支撑不住颓然倒下扶进医务室休息,还常常耽误第一堂课,大家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无可奈何.后来,我就出了个点子:每天早朝会时给班上同学讲红楼梦的故事,精彩的是:所有的诗,连同对白我都能无误地背下来给大家听──后来,我们导师也挨在旁边认真地听,老校长偶尔会瞄一眼我班,觉得这一班不同凡响,很能坚持是好样儿的!
大学时,上修辞课我不太感兴趣(老师讲得不咋样)我就偷看其它课外书──太入迷了,浑不知身边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被老师叫起来,随口给我一句生涩冷僻的诗文,叫我接下一句.我当然答不出来.那位年青教授得意地说:[诗都接不下来还好意思看其它书! ]我脑子一热,冲口一句:[老师,半掩香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下两句是什么? ]那位老师登时脸涨得通红,讷讷不能为言,我毫不饶人地顶回去:[老师,你给我的是生涩的冷诗,答不出不丢人;我这一句可是红楼梦里的名句,黛玉的咏白海棠.下两句是最脍炙人口的:偷得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你答不出来就有愧了! ]───那位年青教授学期末给我分数不高,我反而得意,成天在系上说:[我佩服的老师我才念他的课! ]──今天再想起这件事,心里十分有愧,总是不厚道对不住师长了.
后来,在教书在报社工作时,仍时时拿着红楼梦一书择段看着解闷及享受,同时悟出好些前时未体会出的心得.台湾联合报副刊有一栏叫缤纷版,主编常向我邀稿,我竟开始把许多读红学里的心得一一娓诉之,还得到许多读者来函支持或讨论. ──到今天为止,我共买了三本红楼梦,到头来本本都支解拆碎破烂不堪,眼前只剩下一本也是破碎的,但是舍不得扔了.是胡适的注,但刊印得很差,错处甚多,我的心得写就不少,错处也一一改正(好在记忆深刻,都记得住正版原刊是那一个字那一句话)如今,也只剩下它了.
小学初中看红楼,偏爱园中姐妹结社为诗的欢乐灵透,高中大学则爱看黛玉垂死的凄凉悲恸;后来再看,竟爱自解那太虚幻境里的谜底天命───后来再看,只觉得是字字珠玑句句人生,无一不爱的.最近又拿出来翻了一遍──真糟,竟是每每惹得痛心难忍,随即掩卷.
经典中文课这学期最后一课,我狠心圈下”红楼梦"三字.身为华人,岂能不知自己生来的中华文化瑰宝?我们的教务长张晓君老师说:[这么好的题材别做小了,何英杰老师正好是讲的"三国演义"与"水浒传"───这两堂课推广出去,免费招有意者来旁听好了,也当成是下学期课的推广! ]
我至爱的红楼梦岂是两个小时能讲得完的?没办法,只好撮其精华来介绍一番了.想旁听我与何英杰的这两堂课者,请打电话:021-1719244给张晓君,她会详加介绍时间地点并且安排座次的.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中华才子佳作,真不能掩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