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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为台湾唯一的京剧团队:国光剧团,到北京与上海去接洽国际艺术节的演出,国光推出的剧码是新编剧:阎罗梦-----这出戏的成形与我有莫大的关系,还算是策画之一........这话说来,竟有二十年了!
大陆早期有位京剧编剧才子陈亚先(著名得奖剧:"曹操与杨修"就是出自他的文采).由于这本子编得太好,台湾早期的三军剧团与许多私人京剧剧团,都托我前往大陆湖南岳阳,径往陈先生家去找他,请他帮忙编剧-----现在这些往事也不怕见光了.只是"阎罗梦"这故事,是我提出来请他写就的(他后来在台湾联合报副刊写了篇有关阎罗梦剧本的成形,特别说明过是我给他的故事大纲)----其实,也不算是我的故事,因为这故事最早是出现在明朝冯梦龙先生所编"三言"中,一则"司马貌断狱"原件而起).
三言中,冯梦龙把上自三皇五帝到明代的所有传奇故事搜了个尽,有四百八十多个中国故事.曾经大陆一位学者评三言,选出第一名的故事,是"十五贯"(后来此事先改为昆曲,再改为京剧.我移民纽西兰之前,台湾剧团在第一青衣祭酒顾正秋的导领下,结合了两岸的一时剧艺俊才,演出此戏,是我临离台湾前最后看的一出好戏(顾阿姨真正要捧的,是她失散大陆多年,最疼爱的"正"字辈小师弟孙正阳----他就是去的十五贯中最卖好的一角娄阿鼠(而男一角是由李宝春演的):戏本身好,演员功底又扎实,全场曝满几乎是一票难求.
但是,我多年浸淫三言中,却最爱的一个故事,竟是三言中"喻世明言"第三十一卷的"闹阴司司马貌断狱"!喜欢这则故事是因为:情理之中意想之外,同时气魄宏大别出意境,能教我大叹服-----整个汉朝近三百年,从汉初楚汉争霸起,到东汉末献帝断江山止,还得出个创晋的前君司马懿,有因有果有报有业宿,真个畅快至极!
当初我一心爱上这个故事,逢人便介绍.后来港星成龙约我香港谈剧本,我也介绍了这个故事.可成龙听完后,攒着眉沉吟半天对我说:[小佩,要演楚霸王是我毕生志愿,我早有过想头了.可是电影到底是市场经济,我曾做过调研:我跑到香港街头小巷,随机访问
行人:知道楚霸王是谁吗?---结果二十个港人里,竟有三分之二不曾听说过楚霸王,只有两个人大约猜到!我最后只有忍痛放弃!]
我初抵岳阳是在1988年秋.也是我生平第一次游三峡(尚未水淹之前).见面后先谈工作,把剧团交代的写作条件交付,再闲谈.他首先说了一件事:给雅音郭小庄预备写就的本子"无字碑"失败,因为沟通有碍.他无奈地说:[我第一场安排的是"刺马"!]----我一听即大声叫好,拍得手都痛了,直赞:[破题太好!有气魄且别出心裁!武媚娘十四岁入宫当才人,有什么事是使得她鹤立鸡群夺人醒目的?在这里,容貌不是重点了,应该是一般十四岁姣女子都没有的胆识!她敢在众人帝君面前刺马,就展现了武则天的不凡,及以后来帝业所成的原因!]陈亚先高兴起来:[可人家不要这破题,人家要歌舞美艳的春思少女情韵!所以,我回了这邀约!]我很感叹小庄这点见识,马上又想到:此君或者可以谈到司马貌的故事----果然,论述激昂起来:我叙故事,他中间加评述,马上构思起架构与场次,畅快淋漓,当下,真是人生乐事一椿!
我后来一直忙碌多事,竟忘了后续发展,只知道剧本写成了,联副也做了介绍,陈亚先亲自撰稿,提及与我最初如何策划的经过.剧名改成"阎罗梦".直到有一天与王安祈聊天才想起来问:["阎罗梦"演了吗?好不好?]---安祈取了卷DVD给我,说:[自己看.]
我一直把这卷带子置放群碟之间无暇顾及.前两周,华夏京剧讲座新学期开讲,我有心介绍些台湾的京剧发展,就特意把这卷带子拿出来放给大家看--- -而我自己竟也是第一次看,看完后,完全傻住了:故事变了好多,原来"断狱"的本事只成了半卷,下半卷是台湾编剧另加上了一大段,情味也完全不同了!
我想了一夜----这梦,似是冗长了,但是说的事似是繁多深刻,却给观众加了好些负担,沉重了,少了戏剧的欢快,多了哲人的忧思-- ---我想了一夜,仍没回过味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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