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忘了提一件事:我前往台北金山南路银翼餐厅赴宴时,发现一椿稀罕事:银翼是纪念早年中华民国南京空军基地发展而建的餐厅,大堂在二楼,楼下是一展示大厅,介绍当年历史;进入二楼大堂的楼梯建筑匠心独运:是一道回旋如翅的楼梯.这一次,它加了道轮椅座轴,竟是服务年长顾客而特别兴建的.我才进展示厅,就见到一个家庭(听讲话,应是从美国刚回来渡假的侨胞---还是江浙人),家中最长者看样子也有八九十岁了.儿女也都似耄耋之年,巍颤颤地扶着母亲小心坐上楼梯旁的座椅,楼上有位服务员一边小心伺候着,扶在老人身边跟着缓缓上楼.那位老儿子回头看我一眼说:[纽约和芝加哥也有这样的服务了,没想到,台湾也有了,很亲切----没办法,真爬不动了,可是老妈妈非要来吃他家的菜!]
我低头看了算:这家银翼我都吃了它四十年,当年的武陵年少风流人物如今也早是衰柳残阳,能想着当年的口味,有一回坚持,就是感动-----我暗暗立誓:将来不坐一次这独座尊椅吃它最后一回,绝不离开这人间!!
回去每一餐都是朋友大小宴请客,唯独容我掏了腰包的,是请了表妹一家三口.我叫他们挑地,她们竟异口同声地说:[京星饮茶!](我心中暗忖:真没品味!)----但是一阵悸痛!!
忠孝东路上的京星也是老餐厅了,香港老板开的港式饮茶,连着两家,天天客满.它最大的特色不在餐点的好坏,而是它是最早台北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怕也有三十多年不止了!对夜归的记者来说,是很方便的所在,但是我很少去,只在移民前半年,几乎每周去一两次,都是带着妈妈去的.我们女记者在台北跑新闻,多半都有一个自己私房的指压油压美容店,趁着两三小时跑新闻的空档,跑去休息兼保养一番--- -我当然不例外.赴纽前半年,早期买的年票票券还剩下一大叠,和美容店的老板娘商量,让我带着老妈妈一起来开洋荤----我记得初邀妈妈同行,她羞得什么似的,又不敢去又想尝鲜,扭捏得不得了,可爱极了.我软求硬吓地拖她去,头几次,衣服脱光会吓得面红耳赤,后来习惯后不得了,还指挥按摩小姐部位与指法呢----说远了;妈妈每做完按摩就觉着饿,下午两三点很少餐厅开着,我就带妈妈去京星吃.妈妈也爱,各种食物都尝尝,满足快乐得很----那半年,京星就是我们母女天伦食缘处----进去京星的那一刹间,我心情激动难忍:该用什么可以换一次和妈妈再在一起共餐的温馨呢!
走前两天,表妹请我吃火锅----我乍听吓一跳:台北热得和火锅一样,怎么吃得下?表妹说:[这家不一样:他家的冷气开得如冰点,冻得你不吃不快!]
说实话,我爱吃火锅却也最怕吃火锅:怕一堆人筷子齐下口沫横飞,那真是敬谢不敏!却只吃一人一盅的小火锅,表妹知道我这忌讳,带我来的小火锅店.在纽西兰我极少吃猪肉(怕味道膻),这回叫了三大盆猪肉,食摊架上发现好多久违了的惊喜:鸭血糕,麦茶,沙茶鸡蛋红腐乳,糖汁姜汁蒜汁...一应俱全---我吃了三人份,回纽后可以一年不再想它!
台湾联合报早期国父纪念馆的社址已迁到汐止去了.但报社朋友知道我仍怀念老地方,一群脸书上的报社老友约我见面的地方是:国父纪念馆地下室的下午茶餐厅:地方很大,环境十分优雅---在一片回廊之间,墙上都是陈列的艺术展品,从地下室的窗棂望出去,可以见到国父纪念馆外围的景致:悠游的行人,游戏的学童,洁净且欢愉.下午茶的菜点不多,但是每道菜十分精致,老采访主任徐荣华一道道介绍特色,就怕我们忽略了任何一道的美味----下午的斜阳柔柔地照射进来,帘子祛除了燥气,只余晕晕的闪金光粉,把二十多年少联络的昔时并肩作战的挚友们的脸,又再漾起青春的光彩-----我看得好感动竟忘了品味,眼睛一下子有些润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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