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任,这回的苗子有我们的吧?”
“我们社没搞忘吧?昨天打窝,我们可是弄起竿竿在量哟,就为了把苗子栽规范,那些没在屋头的,都帮忙把窝子打起的,打了电话喊他们细娃回来栽。”
近日下午,记者辗转来到地处奉节、巫山、巫溪交界处的高山之巅——奉节县岩湾乡板仓村,在村委会门口,正巧碰上20多个村民将村主任张家辉团团围住。今年,岩湾乡大力打造“核桃之乡”,县林业局“赞助”了几万株苗子,分到板仓的有6000多株。村民听说之后纷纷赶来,全抢着要苗子。
地方政府要发展一项产业,光是动员往往都很难。从没种过核桃的板仓村民为何积极性这么高?
“就算试试也好,我们实在是穷怕了,不想再穷了!”村民道出了原委。
被“遗忘”的村庄
岩湾穷,是出了名的。这里山高壑深。
2011年腊月,岩湾乡乡长杨毅走马上任,刚到岩湾,第一反应就是“太穷了”!村级公路还没改造的,全县唯有岩湾;没有几口像样的水池,种地全靠下雨;在这5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砖瓦房掰着指头都数得出来,土瓦房占了70%。
而全乡庙坡、板仓、平石3个贫困村中,尤以板仓最穷。至今年3月,全部硬化完的村道一条都没有,甚至连路基改造都没有。
“原来全是山路,来不了车。2000年起,农民各人投工投劳,开始一截截修路,可是工程量太大,全是老岩、明岩,放一炮又来挖一点,最后还用了挖机。直到2005年才初通了个毛坯路。”板仓村三社社长黄夕金说,从社里到村委会,现在还要走两个小时。“条件孬,公路瓤,想搞个农网改造,可连电线杆子都拖不上去。”
“这是一个被遗忘的地方。”杨毅感慨道,因为穷,民风彪悍,这里就像“烫手山芋”,很多领导说起就直甩脑壳。上任前,领导找他谈话,特地交代“不出乱就好”。在这样的“刻板印象”下,过去很多年,资金、项目难以倾斜到这里。
被煤矿改变的生活
“都说靠山吃山,我们这里可说是没得任何资源。”张家辉说。
而在前往板仓的路上,记者发现了黑色的煤渣。这不是上好的资源,大山赐予的宝贝么?
杨毅说,以前全乡有200多个小煤窑,经过整顿关停后,现在合法经营的只有3个。
煤炭,并没有给村民们带来财富的惊喜,只有被破坏的环境,和无尽的病痛折磨。由于过去小煤窑泛滥,没有证照,没有安全保险措施,许多在煤窑打工的村民留下了终身残疾。
岩湾乡4000多名贫困人口中,因为残疾而贫困的占20%——他们中除了有的是因为生重病,很大一部分是煤矿事故造成的。
在板仓村,全村435户1832人中,有残疾证的占了87人。“一社村民张定传,手指断了两根;村民刘秀海的手也断了。二社贫困户周维保,下肢失去知觉;村民刘学高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张家辉掰着指头细数着因为挖煤而致残的村民,“都是四五十岁的男人,因为挖煤要的是壮劳力,他们残疾了,家庭的顶梁柱就塌了。”
进行过多种尝试
小煤窑关闭之后,为谋求生路,人们纷纷选择外出打工。
在岩湾,全乡4000多户15706人,外出打工的占了60%,其中举家外出的占了近一半。
而在板仓村,外出务工的占了2/3,在家的不足500人。其中,50岁以下的劳动力仅189人。三社原先130多人,现在只有40多人,地势最偏远的五社,走得只剩下20来人。
就是这穷山恶水,就是这“一亩三分地”,留守的老人把全部的精力和时间,甚至对生活的热情,都花费在了这里。为了挣钱,他们想了不少办法,尝试着发展各种产业,但大都“只有热情,不懂技术,不懂市场”,忙活了一场甚至还要赔钱。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板仓村曾栽过黄花。“大田里都栽得有,把娃儿背到背上就去摘。每家每户晒的干黄花有几百斤。”村民回忆,“可是交通不便,晒干了也没得人来拉,吃又吃不完。”
到上世纪九十年代,这里又兴过种梨树。“一个梨子一斤七八两,自己舍不得吃,要走三四十里,一直背到双河口去卖,肩膀都磨掉皮了,才5角钱一斤。后来,没怎么管了。到现在,都还有膀子粗的梨树。”
板仓村民夏忠明,2011年和庙坡村20多户人合买了100斤种子,雄心勃勃准备种20亩桔梗,结果遇上了假种子。“头一回搞就失败了,我是灰心丧气再也不想搞了。”
最近一两年,村里又开始兴起养殖业。村民陶朝贵、黄夕仁等六七户都在养羊,存栏达100多只,有的是借起利息在养。由于想着扩大规模,大家没卖,也一直没见到效益。
56岁的三社村民马校明有些犯愁:这里山林虽广,但是海拔高,有1000多米,羊子难越冬。“羊圈周围我用胶纸围了一圈,可是过一个冬,羊羔要死一二十个。”
被寄予的厚望
眼下,村民又把希望寄托在了种核桃上。
这多少有些无奈。
“不搞有什么办法呢,都这么穷了。”68岁的村民刘兆玉说,野猪太多,庄稼是种不下去了。核桃小苗没得果子,野猪暂时不得拱。等到小苗长大结果了,野猪又拱不到了。
村民胡志财告诉记者,最近几年,人一少,树林子一起来,野猪就来了,经常看到七八个野猪一路。去年11月,住在梁上的陈辉贵一家外出务工去了,野猪把大门拱开,好几个月后村民路过才发现,野猪在里面下了一窝猪仔。
“种红苕,红苕被拱;种谷子,水田里拱一土坪;苞谷刚挂坨坨,连杆子都吃了。”二社村民夏光才说,今年,他家种的一亩多洋芋,遭野猪拱得一窝都不剩。“只有种核桃好些,多少有收成。”
杨毅说,当地种核桃,是请来专家,经过调研、论证之后做出的选择。较之行情起伏较大的中药材,这里的气候、土质更适应种核桃。退耕还林时,全乡曾栽了5000多亩,虽然由于品种不对,见效的不足20%,但通过高接换优,2011年嫁接的苗子去年都开花结果,见到了效益。
“今年发的苗子,是选择过的好苗子。”杨毅算了一笔账,一亩地栽22株,一株大树能结70到80斤核桃,差的也有一二十斤,干核桃一斤卖价在15到20元,算下来,一株树产值好的有上千元。“现在是试种,苗子还不多,等成功后再大规模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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