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年北京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乒乓名宿庄则楝因患癌症去世,享年七十三岁。对他的死讯,不仅中国大陆及港台各大媒体争相报导,连英国BBC、美联社以及美国之音等国际传媒亦有报导。一位退出体坛多年的中国乒乓球运动员去世,受到如此高度关注,当然不会仅仅只为他曾在世锦赛上摘金八块,三度蝉连世界冠军,另一原因还是他在中美关系破冰之旅中充当过重要角色。中美关系的突破性进展,重组国际格局,改写了世界历史。庄则栋因缘际会起了作用,也算是一种命运的巧合。
庄则栋因为球技了得,入选国手,赛绩斐然,享誉中外体坛。他在文革中追随江青等参与体育系统迫害夺权之争,三十三岁就当上国家体委主任,享尽荣华富贵,在「四人帮」纂权密谋的政府名单中,庄则栋被委以副总理要职。
「四人帮」倒台后庄则栋被京畿卫戌区羁押四年之久,勒令交代篡权阴谋活动,原配也下堂求去,庄则栋获释后被远放山西教球,月薪仅得百元。一九八七年日本女孩佐佐木敦子在庄则栋落难潦倒之际千里送爱,两人结为夫妻。其后二十多年间,尽管庄则栋一直被排斥在体制外,受尽冷落排挤,两人生活清苦,加上庄则栋又患上绝症,佐佐木仍陪伴在侧,悉心侍奉,一直恪守到庄则栋离开人间,留下一段患难夫妻的佳话。
庄则栋作为一名运动员是十分成功的,独创绝技,面对世界高手毫不畏怯,顽强战斗,多次摘金夺冠。他人生最大的失败就是卷入政治,在文化大革命大风大浪中,同许多无知纯良的青年一样,受了所谓革命目标崇高理想的影响,庄则栋所作所为即使伤害过他人甚至涉及阴谋,也是一种随波逐流、身不由已,当然箇中也免不了掺杂着他向上爬的个人野心与虚荣心。
关于庄则栋在文革中究竟犯了什么错误,至今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一切就这么遮遮掩掩过去了。以致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谈起庄则栋,除了褒者赞扬他为国争光、推动中美建交,贬者多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江青半夜打电话」的传闻,影射庄则栋是江青宠幸的「面首」。我当年就亲耳听到一位军干子弟绘声绘色告知江青与庄则栋二人骑一马之艳闻,还记得当时此君还学了庄则栋拥着江青在马上颠簸的姿势,与今日风靡全球的神马大叔之舞姿居然一模一样。一些桃色传闻反而掩盖了两个阵营权力斗争下,庄则栋作为其中一个阵营一员干将,参与有多深,到底做过些什么的事实真相。
在近二十多年间,庄则栋一直在为化解文革恩怨而努力,这说明他还是知错能改而非顽固到底的。奇怪的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仍然被拒之门外,无法将功补过,把自已的乒乓绝技奉献给体育事业,只能售书卖字以助度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文革中随波逐流身不由已的恶果吗?
如果是的话,既然直接造成这场浩劫的人都至今受到赞扬与尊重,那末一个乒乓名宿在这场运动中曾经的失足,是不致于招致这大这久的惩罚的。
庄则栋之死,引起国人对其体育与外交贡献的缅怀热议,却鲜见有人再提及庄则栋在政治漩涡中的浮沉往事。据说庄则栋临终曾手书告诫在美国的子孙后代﹕虽然「长期潜伏」美国,随时「听从祖国召唤」。假若这条新闻千真万确,这位乒乓名宿的遗言只能证实了他仍然活在不知为什么而活的过去。
作为文革中一个大起大落的典型,庄则栋身上有着与我们同时代人命运的缩影,亲历过中国历史上最浩大灾难的见证者一一老去或凋零,而对浩劫的反思与批判却迟迟还未开始。这使得许多旧意识旧思想旧理念被保留下来,而且一直影响着今天的我们,使我们踟蹰不前,左右徘徊,迈不开脚步去追赶与超越日新月异的大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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