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工资6年翻几番，白领请不起保姆自己辞职“代劳”。周游 摄
“月薪低于4000
不如回家做保姆”
深圳家庭服务行业协会秘书长卢震坤最近很忙，因为快到春节了，按照“例牌菜”，媒体开始关心今年深圳春节会否出现“保姆荒”。
“我不希望媒体宣传‘保姆荒’，因为2009年喊保姆荒，这年深圳保姆工资涨幅超过20%，本想着过完年人员不紧张了价格会降下来，但却一直没降。”卢震坤说。他还称随着保姆招聘机制的改变，如今深圳保姆供需基本平稳，春节也不会出现所谓的“保姆荒”。
事实上，深圳保姆行业的价格这些年来一路高涨，从七八百元增长到如今的两千七八百元，甚至三千多元，深圳仅仅用了五六年的时间。就连卢震坤也感慨，“涨得很快”、“请保姆确实很贵”、“高薪还未必享受到高质量的服务”。
而记者采访发现，一些“精明”的白领算账后发现，自己一个月4000元左右的工资，差不多就只够支付一个月的保姆钱。于是，一些有保姆需求的白领干脆自己辞职回家“代劳保姆”。
深圳保姆价格为何一路高涨？未来在深圳请保姆会越来越贵吗？是否未来保姆只是富人们的“专利”？如果有这个“未来”，具体会是在何时……
保姆价格相当于一月工资白领辞职自己带孩子
李女士曾在福田区一物业公司任经理，每月收入3800多元。去年她生完孩子后，本打算请一位保姆照看孩子，可打听了一圈后发现，一般的住家保姆每月都得2600、2700元，“这还是净工资，如果算上在家吃饭等费用，在保姆身上花费的钱差不多等于我一个月的工资了。”
李女士和丈夫商量了半天，始终觉得不划算，最终决定李女士辞职在家自己带孩子。“就当之前赚的3800多元花费在保姆身上了，而且我这个保姆照顾孩子肯定更放心一些。”李女士笑着说。
无独有偶，曾经在一家公司做行政工作的王女士辞职在自己家当“保姆”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告诉记者，因为孩子的爷爷奶奶需要在老家照顾其他孙子、孙女，不能长时间留在深圳，而请个保姆乱七八糟的费用算起来也差不多等于她的工资，再加上其丈夫工作收入不错，自己也觉得陪伴、教育孩子非常重要，所以便有了辞职在家自己做保姆照顾孩子、家庭的行动。
“我身边这种辞职在家自己给家庭做‘保姆’的事情挺多的。”在媒体行业工作的谭女士说，据她观察，这种情况发生在夫妻一方尤其是男方收入相对有保障，而女方工资收入在4000元左右、愿意为了家庭付出较多些，“他们可能觉得这样的情况下请个保姆不划算。”
谭女士自己家也请保姆，负责照看接送小孩以及日常的家务。她为记者算了一笔账，她每月支付给保姆2800元的工资，逢国庆、中秋节，她会给保姆300元的过节费，而过春节时该笔费用一般会为500元。“为了留住觉得不错的保姆，往往还会送一些年货给她们，平常也会送一些衣服等小礼物给她们。再加上吃的费用等，每个月保守算下来花费在保姆身上的钱也得4000元左右。如果自己一个月赚4000元左右的工资，也差不多刚好跟请保姆的费用相抵了。”
不少雇主都发现，如今深圳保姆价格水涨船高，即便如此，找个好保姆也很难。雇主朱女士就有着这样的体会。她告诉记者，四五年前，她花800多元就能请个保姆，而如今花2500元左右请保姆他们还觉得工资少。“而且一些保姆工作一段时间后，不会去比自己的服务怎么样，是否让雇主满意，而是想着法给雇主提加工资的要求。”
深圳中家家庭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艾晓雄表示，目前深圳市场上的保姆约有40万，其中有20%属于育婴师、月嫂等技能型保姆，其余都属于普通的保姆。目前住家保姆工资普遍在2600元-2800元之间，熟手会更高一些。而在过春节时由于保姆供应量少，工资会略有上涨，达到2800元-3500元。艾晓雄回忆称，五六年前，深圳市场的保姆月工资在600元-800元左右，而如今短短几年过去，保姆的价格翻了好几番。
“深圳保姆行业的价格确实涨幅很快，甚至有点虚高，请个保姆确实很贵。”深圳家庭服务行业协会秘书长卢震坤尖锐地指出。
深圳保姆价格虚高？
对于深圳保姆价格为何一路“高歌猛进”，艾晓雄认为主要还是供需矛盾。“像往年这个时候，我这里待聘的保姆会有两三百个，而今年只有二三十个。”艾晓雄表示，随着内地一些城市这些年的发展，与深圳的距离在减小，开出的工资也跟深圳差不了多少，再加上深圳物价消费较贵，一些保姆会选择在当地就业。而且如今很多人都有一种观念，做保姆就是伺候别人，比别人低一等，使得一些人若有其他选择，都不会来做保姆这一行。也有行业内人士表示，如今很多就业者就业时要看职位的发展前景，深圳家政业从业人员职业规划、晋级标准等尚未建立，无法吸引低素质以外的中高端素质的人才比如技校、中专、高职甚至是大学生等进入。
深圳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相关人士分析称，之所以保姆价格“水涨船高”，与愿意从事保姆行业的劳动供给比以前少了有关，另外与该行业推波助澜、恶性竞争也有一定的关系。“保姆的价格飞速上涨，并不是说服务内容扩展了或者服务质量提高了，而是供需矛盾出来后，中介公司又从中哄抬价格。而且给人造成的感觉是，一到节假日，保姆肯定缺，这时肯定又要涨价了。”
而在卢震坤看来，目前深圳市场上的保姆供需基本平衡。即便在春节时，供需也没有出现“荒”，“之前的很多保姆从农村直接引进过来，这些保姆在城市没有亲人，所以在春节时会大批返乡，导致家政公司很头疼，而2006年后，实际上深圳保姆从内地成批输送的很少。一些家政公司都通过网络、人力市场招聘保姆，这些保姆在外有亲戚、朋友，甚至其老公、孩子本身也在城市。再加上可以感受都市过年氛围以及可以多挣点钱，所以她们留深过年的比例每年都在递增。”
来自深圳家庭服务协会2010年的一项统计显示，深圳家政公司有2800多家，而专门做保姆业务的公司有五六百家。卢震坤认为，深圳家政企业过量发展，资源分化，“雇主到一两家公司找不到保姆，就给人错觉保姆供应很紧张。”而加上一些媒体广泛报道保姆荒，导致家政公司顺势涨价，“我不反对提价，但问题是你要提得物有所值。提供给客户的服务和收费应该对等。”卢震坤告诉记者，实际上深圳保姆价格一路高涨，与深圳保姆行业不规范有很大关系。
业内人士分析，家政行业门槛低使得家政公司泛滥，再加之“资源”紧张的情况下，很多公司用涨工资的方式来吸引从业人员就业，甚至出现家政公司间的恶性竞争、互挖墙脚，抬高保姆价格。“因为缺人，企业为了生存，必须要加利润上去，比如原来家政公司介绍10个保姆可以保本赚钱，现在只有5个保姆他也要保本赚钱，当然要抬高价格了。”
记者了解到，家政服务企业入户门槛很低，租间房、拉条电话线、摆几张办公桌，就可以注册成立家政公司做生意。因此服务质量、收费等问题随之产生，一些家政公司对雇主乱承诺、乱要价，对保姆不培训或速成培训后胡乱定级、不提供保障，与雇主产生纠纷或矛盾后不认真对待，不行就关门大吉，家政公司鱼龙混杂。整体行业的基础素质很差，很多经营者没有管理经验、长远规划，很多时候随行就市，进行价格竞争。
“如今去家政公司请保姆和路边找清洁工阿姨做保姆有什么区别？如果家政公司收几千元啥都不做，我何必去这请保姆呢？”卢震坤说。据介绍，通过家政公司请保姆可以提供验证保姆身份、体检、承诺如果保姆不合格可以换人等服务。“在小区通过阿姨介绍保姆，完成身份验证花5元钱就可以做到，再花一天时间去医院体检，总共给介绍的阿姨几百元红包就可以。但如果通过家政公司要交两千多元的费用，即使你承诺换人，两三千元也足够我重新换很多次人了。”
“买方市场决定了卖方市场的规范。”卢震坤说，如果每个消费者都拒绝不合理条款、要求家政公司购买家政服务综合保障保险、使用规范的合同、不轻信家政公司对保姆的评级认定，而要求出示第三方机构的认定结果等等，对家政公司提出合理要求，那么家政市场就可以逐渐规范。
深圳家政行业2018年出现分水岭？
在欧美等一些国家，由于人力供给紧张等原因，如果消费者要享受一些人力服务，往往需要支付高昂的费用。“国外的蓝领们价格很高，一个清洁工可能会比坐办公室的白领工资还高。他们的行业也比较规范，蓝领们享受休假等各种福利，跟其他的职业没什么区别。”经常去国外的谭女士说。
未来深圳保姆市场人力供给是否会紧张？是否请保姆会越来越贵，普通白领甚至请不起请保姆？
“未来保姆市场的人力供应会越来越紧张。”深圳家庭服务行业协会的研究发现，深圳现在保姆行业主要从业人员是60后、70中人群，“很快或者已经在面临80后群体。80后很多都是独生子女，普遍有优越感，如果家政行业不能有好的职业规范，很难吸引到这些人来就业。行业内人力资源紧缺，消费成本上升。上升后，从业者对自身的价值会有一个重新的认定。”
卢震坤介绍，根据他们的预测，深圳家政行业会在2018年左右出现一个分水岭，家政服务会一分为二，一方面随着家政企业品牌塑造，企业会追求高端，出现“三高”，即高服务水平、高技能、高收益。“企业通过提高服务水平，提高从业人员技能、服务态度，契约精神达到非常好的水平，从而带来高收益，从业人员高薪，也吸引从业人员不断学习。同时因为企业提供这样的服务，得到精英家庭的认可，他们也愿意付出比较优厚的费用。”另一方面，会出现更多个性化、兼容性的家政产品。“比如一个小区，5个家庭有一个专职保姆服务，满足雇主刚性的需求，人力优化后，会降低消费成本。比如3个钟点工做一个社区20个家庭的服务，那每个家庭的费用就不可能是两千多元。高端家政辐射性会强，而低端家政会回归社区服务。”
“简而言之，家政服务、请住家保姆会变成奢侈消费，不是一般的家庭能够消费得起。”卢震坤说。
而深圳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相关人士也认为，随着劳动力供给的紧张，未来请保姆会越来越贵，普通家庭会雇佣不起保姆，有需求时只能通过钟点工这种雇佣形式解决，“这是市场发展的某一阶段一定会出现的，按照大趋势，不光是保姆服务，餐饮、美容美发、按摩等行业的人力服务价格也会飞速猛涨，因为人力比任何工业产品值钱。消费分层也会出现。”该人士说，其实如今出现的一些白领月薪相抵于请保姆的价格、部分家庭开始请钟点工等现象已经是分层的初步表现，至于这个“分水岭”究竟何时在深圳最终呈现，该人士称目前还无法预测，不过估计速度会很快。
而北京大学深圳研究生院人文学院副院长于长江则持不同观点，她认为，家政行业的劳动力供给其实并不稀缺，而当下出现的保姆市场供需矛盾，跟市场不规范和人们对家政服务行业的传统观念有很大关系。如果理顺了这些关系，未来普通家庭也并非雇不起保姆。
于长江分析称，很多人说目前劳动力紧张，主要是因为产业结构畸形导致的某一个年龄段劳动力供应紧张，而家政行业的年龄要求相对宽松，18岁-48岁的人都可以从事，甚至年龄更大在该行业越有吸引力。“这部分劳动力并不一定稀缺。如果保姆摆脱传统伺候人、低人一等的观念，而是加入人文的色彩，秉承着人帮人、互助观念，比如退休的老人不天天打牌，而是帮帮有需要的家庭，适当收取一些费用，那这个事情就会变成美好的事情。价格也不会越来越高涨。”
（记者 刘丽 孙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