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风情速写(一)
称瑙鲁(Nauru)为「快活岛」,实是英国船长费思的浪漫遐想而已,这个岛实际上是一个荒凉孤岛,并无快活可言。她一如她的国旗,一条黄线代表赤道,横跨深蓝的太平洋,下面悬着一颗孤星,十二角代表她十二个部落。这个面积仅有二十一平方公里的小岛上,没有可饮用的水源,只有椰子树和螃蟹,一些大胆无畏的波利尼西亚与密克罗西亚航海者,流落在岛上,在漫长的岁月里,很少有外来的船只打扰岛民的清梦,他们自生自灭,远离尘世,经三千年繁衍成瑙鲁土著,有着矮胖的体型,肤色黝黑。
一七九八年,约翰‧费思船长成为第一个接触瑙鲁人的西方白人,四十多年后英国青年威廉‧哈里斯迷上瑙鲁姑娘,定居岛上。一百多年后,他的后裔其中一位还当上了瑙鲁共和国的总统。
如果不是一九零零年,有位英国人从岛上捡到一块石头,化验后发现全岛遍布磷酸盐矿,瑙鲁可能还会寂寂无用很多年。千百万年海鸟粪便在岛上积成的化石磷酸盐,厚达十多二十米,可谓遍岛是宝。两次的世界大战之后,英、澳、纽托管瑙鲁,岛上磷矿遂得大规模开采。除了邻近岛民进入该岛,来自中国广东、香港的华人「猪仔工」也陆续抵达。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至八十年代,矿藏的开采外销一度令瑙鲁繁荣富裕,她连钞票都懒得印,干脆用澳洲货币,还让澳洲人当财政部长管理财政。瑙鲁人号称全球主权国家之中最富有国民,医疗、教育免费,住宅亦由政府提供,不必交税,故家家有车数辆,游艇一艘。大多数国民皆不工作,等着花钱享受。
瑙鲁人拥有岛上全部土地,政府并无寸土,故建造机场、国会大楼以及开采矿藏,均须向大小地主商借、租用,卖矿所得从银行转帐入相关地主帐户,四邑老侨称此为「出泥口」。一次「出泥口」动辄几十万澳元。华人经营的大小「士多」、「鸡鸡档」(餐馆),无不生意兴隆、利市百倍。
凡磷矿公司聘用华人员工,除了住房水电皆免费享用,还由公司每月派专人到「唐人厂」(华工宿舍区」逐户按人口派发「伙食」,除却大米面粉生油砂糖,还有猪肉、冬菇干货、罐头等,最妙的是罐头中居然有著名的「车轮」罐装鲍鱼,真是匪夷所思。日用品则包括厕纸、肥皂与洗衣粉等也是随车派发,足够一家应用的。
当年在磷矿公司打工的华人,除了少数通晓英文的担任「传话」(即翻译)等文员,百分之九十几充当采矿、伙房、木工、清洁、洗衣等粗重体力工作。但偏偏正是这些粗重体力工作的职位,最为抢手吃香,不但一位难求,还要花钱疏通关节去谋取。皆因外人不得经商,而公司雇员之亲属则可开店,华人外劳遂以家人名义开店,再利用工作之便主持生意,像伙房、木工、清洁、洗衣一类比较自由不困身的工种,自然就很多人去抢着来做了。
那时华人在瑙鲁除却早年掘矿做苦工挨打挨骂的一段辛酸,后来成为公司雇员者得以做生意,一家居住、伙食由公司提供,经商不必纳税,进口百货亦无关税,可谓「啖啖肉、粒粒实」。
小小一个瑙鲁岛,人口不逾万,除了出口磷矿,还在海外置购大量房地产,拥有自已的航空与船运公司,国民居屋水准堪比纽澳,有船有车,医疗教育免费,不征收任何税项,华人在彼亦享全供给制,当时我就在致亲友信中称瑙鲁为「准共产主义天堂」,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当时的瑙鲁人钱实在太多了,不仅在商店里不屑讨价还价,还买一百五十块的东西,扔给你两百块不必找赎,「出泥口」者更是到店中扫货,一言不发只用手指东指西指就买一整车的东西。人人出国旅游血拼,纵酒取乐,夜夜笙歌,连总统都为了取回自已遗留在台湾的高尔夫球杆,竟然下令飞机返航去取。由于未能居安思危,后来的瑙鲁人为此而付出了很大代价。等到明白「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这一道理,已经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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