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岁的苗卫芳成了“新闻人物”。
河北大学研究生毕业回家种地致老父气极服毒 记者对话“种地研究生”苗卫芳
近日,网上出现的《研究生毕业回家种地 老父气绝服毒》视频,让河北保定阜平柳树沟村41岁的苗卫芳成为“新闻人物”。这位河北大学中国近现代史专业2008级的硕士研究生,曾因考研成功而成为整个村子的骄傲,后却由于找不到满意的工作无奈回家务农。苗卫芳回乡后,其父苗风山感觉压力巨大,选择了服毒自杀。苗卫芳因此成为村民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众多网站论坛纷纷转发,很多网友在评论中感叹“知识难改变命运”。
昨日,记者对话苗卫芳,解读为何“知识难改变命运”。
要的不是“铁饭碗”
而是“环境适合”
记者:有报道称,您回到家乡之后,便开始频繁地换工作,一直对工作不满意,打算寻找一个“铁饭碗”,是这样么?您认为什么样的工作才是“铁饭碗”?
苗卫芳:我需要澄清一下,我并不是要找一个什么“铁饭碗”,我的想法也并没有那么守旧。我想找的是一个有正儿八经工作环境的工作。因为我是写书的,而且还有许多课题要做,如果找一个在工地上工作的话,就不适合。我要的工作环境是,能够工作,又能够做自己的事。要说这样的要求也并不过分。
比如说,这样的要求在文联、科研机构、文化机构等都是允许并且鼓励的,但是这些工作恰恰都是“公务员”,经常被称为“铁饭碗”。
我不是要什么“铁饭碗”的,只是想要一个有适合环境的工作。
记者:您有没有曾经尝试过考一下公务员,找这样一个“适合环境”的工作呢?
苗卫芳:我也尝试过,但是年龄不允许,基本上报名都会因为“条件不符合要求”而被拒绝。大龄研究生是一个群体,以我研究生同学的情况来看,30岁以上的同学能够占到四分之一左右。在研三的时候,我曾经和同学一起报名公务员考试,他也是一个大龄研究生,每次他被拒绝了之后,便告诉我,肯定你也报不上了。
现在许多单位找我
但是我都拒绝了
记者:您现在已经是知名度很高了,这样的曝光是否给您的生活带来了改变呢?是否比之前有了改善?
苗卫芳:现在有许多单位找我去工作,我都拒绝了。我不可能因为这个事情向社会“讨”要这么一个工作。我的目标还是很明确的,就是要通过考试,以自己的努力找到一份工作。
我们县里针对现在和过去的代课老师,组织了一场考试,通过考试,这些老师可以正式成为一名在编的老师。我现在就是在准备这个考试,考期很快要到了,所以现在也都在积极准备这些。
之前是不能考的,报不上名的,这是今年县里新出的一个政策,要解决代课老师的遗留问题,所以,这次才报上名。
记者:您这是从家里搬到了学校来好好复习,家里是否给了压力?主要来自哪些方面?
苗卫芳:我这算是逃出来的吧。我对这里还是熟悉的,母校对我还是宽容的,在这儿可能没事。
以前我在家本身是个压力,不让我在家待着。现在父亲自杀都成新闻了,周围的亲戚朋友都在骂,说“家丑不外扬”,但是却成为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这个主要责任还是在我,其他的责任都是比较小的。他们已经做得很好的,如果能够让父母都觉得回家种地没什么,估计当时父亲也就不会有那个(自杀)的念头了。
父母周围的压力很大,比我就业的压力都大。因为父亲在我读研的时候说过,这次肯定没问题了,怎么着也应该有个好工作了。但实际上,却是如此荒唐地回去。一切期望都被打破了,脸面也被击了个粉碎。
说我嘀嘀咕咕有病
我那是在读英语
记者:有评论称,北大的才子可以去卖猪肉,那研究生为什么就不能去种地呢?您是怎样看待研究生种地的问题的?
北大才子就不该卖猪肉
苗卫芳:北大的才子,如果真的是才子的话,他就不应该卖猪肉。他卖猪肉还不如直接操刀去做,我认为这就不是他应该去干的事儿。猪肉就应该由屠夫去卖,如果北大才子当初学的是屠宰或者农牧专业,去卖猪肉无可厚非,如果学的是法律、历史、中文专业的,他就不应该干这个。他又不是内行,而且干起来肯定不如屠夫了。
研究生种地的道理是一样的,如果不是学这方面专业的话,就不应该去种地。
记者:有村子里的村民说你就连种地都种不好,是这样么?
苗卫芳:我种地,肯定没有专业农民种得好,种好了才怪嘞!村里有人在污蔑我,因为曾经在村里,我不屑于那些人,人家不屑于我。他们用“嘴”打击我、鄙视我。村里人肯定对我是不屑一顾的,是对立的。我路上见到他们也不打招呼,背地里坏话肯定就多了。
他们向媒体说我有神经病,说我总是自言自语,嘀嘀咕咕的,实际上,我那是在读英语,我读英语怎么了?他们听不懂,就说我有神经病。这也很正常。但是,在城市里就没这个事,环境还是不同的。
记者:您现在家里情况如何?父母的情绪还都稳定么?
苗卫芳:那当然,现在多个方面在做工作,政府层的领导都会去的,也会有一些精神和物质上的帮助。农村社会是一个“熟人社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所以这个事情一出,十里八乡都知道了,都知道谁谁谁家里出了个研究生,结果毕业回家种地去了,最后把老子气得自杀了。
当地领导都会劝一下家里的父母,然后再给家里一些帮助。虽然说,我在村里是毫无地位的,但是我在县里的知名度相当大,受好多人重视的。村里的人见到我,看都不看我一眼,他就算是看,也是嘲笑我,暗地里嘀咕我。
但是,当地的领导对我还是很重视的,见了我之后也会询问我的就业问题,想办法、出主意。要不是有着这种精神上的支持,帮助我,让我能够支撑下来,否则我一定自杀的,我不会自杀吗?该自杀的是我。
自杀本身具有偶然性
记者:有人认为,您气得父亲自杀是一种不孝的行为,您怎样看?
苗卫芳:这个问题怎么说呢。这个事情有着偶然性,自杀本身就具有偶然性。因为他说过自杀,但是谁又能把这话当得特别真呢?这个事情发生是相当意外的,之前他还说过这样的话,别人说过这样的话也有很多,“我自杀得了,还真不如死了呢”,但是,真正自杀的又有几个。
梦想不能丢,但肯定要更加务实一些
记者:您这次从父亲自杀的家里出来到外面时,有没有和父亲再说过什么话?
苗卫芳:我说,如果能够找到一个让你体面的工作,农忙时我还回来帮你种地;如果找不到,就不种了。如果找不到的话,就连业余农民也当不成了,除了时间不允许,家人也不认可。现在,我宁可在外面自己漂着。
记者:您是如何评价自己的?发生在您身上的这些事情,又如何评价?
苗卫芳:事情本身,是个悲剧,是社会悲剧,命运悲剧,和性格悲剧。个人命运、个人性格和社会三种因素造成了这个“悲剧”,那个因素占得更主要很难说,这是社会悲剧的大背景下,发生性格的悲剧、命运的悲剧。
我个人的性格肯定是因素之一,因为更多的人没回去,或者回去了父亲也没有自杀呀。但是,回去的话,自杀的可能还真有。因为抱着有环境可以写书的想法,我才敢回去的,有这个底气回去的。我和家里说了,他们也理解不了,他只说我是个种地的,可我是有更高追求的种地的呢!对家庭,我还是有些愧疚的,虽然说自己还能够支撑下来,但自己仍然一个人在外漂泊着,本身就是个悲剧呀,对自己,对家庭,对父母,都没有做到兼顾。
以后有规划的话,梦想不能丢,但是肯定要更加务实一些,在更加务实的基础上,实现自己的梦想。 文/图 本报记者张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