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周,在华夏协会的京剧讲座上,我们讨论到京剧艺术中的"脸谱"由来与分类及特色.原来脸谱的溯源起始於南北朝的北齐时期.......
相传北齐的兰陵王长得脣红齿白面容十分姣好如女子.可是他是一位将军,时常得带领军队在战场上廝杀奋战.就因為长得太过漂亮,成為敌队军士的笑柄,两军对阵时,敌方总是嘲謔他:那麼娘相,回去抱娃娃吧!兰陵王十分气恼,但无计可施.后来有谋士献计,给他设计了一个青面獠牙的丑怪面具,叫他对敌时戴著,取震慑之威---果然十分有效,吓得敌军如见鬼怪落荒而逃----
这才有了面具的概念,渐渐,面具也有了相当的改进.早期的京剧也有戴著面具演就的,后来发展到直接画在脸上,也逐渐有了规整特定意识,而除去面具(不过京剧裡"跳财神"喜庆戏仍有戴面具為之的,另外,还有些神话戏,如"闹天宫"的雷神,"收大鹏"裡的十八罗汉,以往仍是戴著面具演,后来也多改成勾脸了).
我在台湾看过一齣狠不错的舞台剧,就叫"兰陵王",裡面添加了不少传统哲理於其内,演来古意盎然,印象深刻2再就是1986年台湾的"当代传奇剧场"成立,推出的第一齣改编於莎翁名作"马克白"一剧,选名為"慾望城国"的京剧(此剧后来赴英到莎翁老家去演过),由魏海敏与吴兴国担纲.我当初看此戏印象最深的一场,竟是舞者林秀伟(吴兴国妻,云门舞集的大将)演的一场面具舞.因為剧情已经发展到极度诡譎的高潮点,一场表面上平静骨子裡暗潮汹涌的阴谋即将展开之际,来了一场如金蛇无骨的妖女戴著惨白面具,嬝嬝如魂风似地舞近王者,确实令人產生心虚的愧恨羞怒感,舞台效果极佳-----那只面具,是场上所有人心的乍现隐喻,安排得甚好.
我打小最怕面具,比直接看到鬼还恐怖.那也是看影集看出来的病态.不知台湾乡亲可记得:早期电视台每周六晚上,都会放一则美国的恐怖影集,讲的都是悬疑诡异.有一集印象至深:
有一位老人即将就木,他有一大堆亲属都虎视眈眈地盯著他的大笔遗產,成日背地裡辱骂他也彼此勾心斗角耍心机,当他面又极度虚假奉承用尽技俩来谋夺老人遗產.有一夜,老人把所有亲眷都叫到跟前来,对他们说:你们要钱,我会给,我今夜即死,死前我已把所有的钱财分好,人人有份.只是我有个条件,你们必须做到,否则钱财无份!----条件是:这裡有许多面具,我点到谁谁就必须把面具戴上,只要过了夜裡十二点鐘一响,之后就可以取走我身后的钱额,否则便除名遗產配额.
亲眷们个个答应做到.老人一一分发面具----每一只面具都非常丑陋,有的怯懦相,有的一副贪婪状,有的阴毒有的猥褻有的粗鄙有的愚蠢----奇怪的是:老人分发的面具一个个都正是那些打扮得珠光宝气的亲眷们他们真实的内心写照:人人不悦气恼,可是為了钱财人人隐忍.老人最后给自己留了一只死神鬼脸面具.一屋子难忍的静寂,只有壁上大鐘嘀嗒嘀嗒的走动声----好不容易,时鐘走到夜裡十二点整.等十二下鐘响敲过,亲眷们一声欢呼赶上前去把躺著的老人推下床直抢他背后的钱钞----他们发现老人面具滑落,已是气绝身亡,面具已与真实情境融合為一:死亡!!----此时,所有人互看了一眼,随即爆出令人心胆俱裂的惊呼嘶喊-----原来丢掷面具之后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失去了自己当初精心勾画出的上流社会妆扮形貌----他们完全变成刚才自己面具上的形容:猥褻粗鄙阴毒怯懦贪婪妒狠的模样----他们仍紧紧握住钱财,用力抓著自己的脸----那与内心一致的面容,将永远烙在自己的身上,直至生命结束!
面具是什麼?有人戴著面具掩饰自己的内心,有人藉著面具表达自己的心-----有的人精心打造了无数的面具,在不同的场合与人群间,换著使用擷取自己的私利----他们玩得太习惯太得心应手,久了,忘了心的原始长相,只剩了面具.有时入夜捫心自问:我到底要的是什麼想的是什麼?-----还有: 我到底是谁?我原来的本色為何?---却,已不復认知.甚至,茫然於自己现在是戴著面具还是本色?----也说不出答案了.
这时候,还远不如老人戴的那具真实的死神面具,到底还餘下了些许真实回归了人间.....
